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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排行榜第一:眼睛蛇事件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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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 22:5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塔利兹觉得凯特在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可她只是呻吟了几下,什么都没说。


  接着,她的牙齿开始一次又一次拼命地咬下嘴唇,咬出的血都流到了下巴和脖子。随着一声类似动物发出的呻吟,她的嘴唇竟然掉了下来。可马上,她就把嘴唇吸了起来吞进嘴里,然后开始咀嚼。她竟然在吃自己嘴里的肉,咀嚼自己的嘴唇以及脸颊里面的肉。那咀嚼的样子跟昆虫的很类似,就像一个昆虫幼虫在咀嚼食物:疯狂、贪婪却毫无意识——她就是这样在不停地撕拉嘴里的组织。突然,她的舌头伸了出来,上面沾满了鲜血以及血染的皮肉。她真的在吃自己的口腔组织。


  “她在咬自己!” 塔利兹惊叫着,“救命啊!”


  他用手撑着她的头,想尽量使凯特的下巴保持固定,但却无法使她的牙齿停止咀嚼。凯特的舌头仍在牙齿后面卷曲蠕动。他竭尽全力大喊救命。旁边的詹尼弗也边抽泣边喊着救命。洗手间的门开着,学生们都站在走廊里探着头向里看,他们全被这个恐怖的场面吓呆了,许多人都在哭。有几个跑去打了911。


  凯特的身体开始来回地扭动翻滚。这个症状叫基础翻腾,是因脊柱顶端的一节组织,即大脑底部的中脑受到损伤而引起的。


  她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叫声。开始她是平躺着的,可一会儿脊柱开始向后弯曲,于是身体慢慢变成了弓形,同时肚子挺得越来越高。她的牙齿又开始咯吱咯吱地磨起来。慢慢地,她的脊柱已经弯到了最大限度,现在只有后脑勺和脚跟挨着地面支撑着她的整个身体,看上去就像个“C”。


  她的身体就这样在空中保持着平衡,缓慢地翻转扭动,似乎是受身体内一种想要外泄的力量所驱使。她眼睛内的瞳孔已经滚到眼窝里,因而圆睁的眼睛变成了全白色。她把牙齿后面的唇肉吐了出来,微笑着,一种深色的明亮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这是一种严重的鼻出血。随着每一次心跳,血从两个鼻孔同时涌出,流到了塔利兹的衬衫上,也流到了地板上。接着,它与地上的尿液混在一起,顺着洗手间中间的下水道流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把一些流出的血吸了回去——血顺着鼻孔流进肺部。现在,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噼噼啪啪的声音从她的脊柱里传了出来。


  鼻血越流越少,最后终于完全止住了。


  她的脊背也松弛下来,整个人又躺到了地板上。她咳嗽了一下,咳出了一些掺着痰液的血。


  彼得·塔利兹对着她的脸喊着:“凯特!凯特!坚持住!”他几年前曾在红十字会上了一节心肺复苏术的课,可已经记不起该怎么做了。


  在凯特深层次的意识中,她其实已经醒了,完全清醒。她听到了塔利兹要她坚持住的喊声。她处于一种完全的平静之中,没有痛苦的感觉,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坚持住是不可能的。唉!她晕了过去。
第二部分1969


  禁区


  约翰斯顿环礁


  回顾历史就像是用手电筒向着山洞里照。你不能完全看到洞里面的样子,但当你晃动手电筒时,黑暗中的阴影就显现了出来。


  1969年7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夏威夷西南方1000英里处的太平洋海面蔚蓝一片。波浪轻轻地敲打着一艘顺风下缓缓前行的渔船的甲板,船上的天线杆和气象传感器缓慢地转动着。太阳已经下沉到海平面以上一掌的地方。马尾云笼罩着天空,但月亮还是可以看到的,因为很突出,苍白得好像幽灵。美国人曾在那个星球的某个地方行走过。


  根纳季·叶夫利科夫船长用望远镜望着月亮,想认出哪片阴影是静海,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然后,他又向着北方的海平面望去。虽然看不到约翰斯顿环礁,但他知道它确实是在那里的,那些美国人也在。


  在叶夫利科夫周围,卫生部的那些科学家们正忙着取出有盖培养皿,摆放起泡器和玻璃器皿。他们烦躁地在设备架间穿梭,小心不碰碎任何东西。没用过完好的渔网在上方的起货机上挂着。


  突然,在船头站着的水手喊了起来。叶夫利科夫转过身,看到他手指着北方的环礁。叶夫利科夫先是用肉眼望过去,接着又抓起了望远镜。他看到在海平面以上出现了一个棕色的小点。那小点并没有在移动,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开始,他以为那个点肯定是一只海鸟。

  它没动,可是却变得越来越大。


  然后,他便看到了稍带绿色的棕色机翼。


  那是一架带有海军陆战队颜色的美国“幻影”喷气式飞机。刚才认为它没在移动是因为它正冲着渔船飞来。它在水面以上大约100米的高度飞行着,没有任何声音,也就是说,它是超音速的。突然,叶夫利科夫看到机尾闪了一下:飞行员点燃了加力燃烧室。这架“幻影”的速度已经接近1马赫了,可它仍在冲着渔船的方向加速前进。它飞得越来越低,在海面上滑翔而过。然后,他们看到一道V形的冲击波使“幻影”后面的水面完全翻腾起来,什么声音都没有。


  “趴下!” 叶夫利科夫大喊道。


  随着冲击波对船体的沉重撞击,每个人都扑到了甲板上。他们用手塞住耳朵,把嘴张得大大的。


  可是,有一个卫生部瘦瘦的带眼镜的科学家并没有这么做。他站在摆放实验室玻璃器皿的地方,嘴巴大张着,眼睛盯着飞来的“幻影”,就像一个站在行刑队前的人一样。


  “幻影”以1.4马赫的速度飞过这艘俄国渔船,在渔船前甲板上方十英尺的高度无声地掠了过去。


  过了一会,声震像炸弹一样在他们上方爆炸。叶夫利科夫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震了起来,气息在肺里冲撞。所有的窗户、舱门、测量仪表、培养皿、试验器皿以及其他玻璃制品全部被震碎。叶夫利科夫感到玻璃碎片像雨点般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背上。“幻影”点燃加力燃烧室,呼啸着离开了,只留下空气中下落的玻璃碎渣。之后,又有两次声震顺着“幻影”的轨迹在渔船上方爆炸。


  那位卫生部的科学家在一堆玻璃碎片中站着,眼镜已经完全碎了。他用手指摸了摸耳朵,手指沾上了血。他的耳膜被震破了。


  叶夫利科夫站起来说:“大家打扫一下吧。”


  “船长,那边还有一架!”


  “它到底在干什么?”


  另一架海军陆战队“幻影”轻松地飞来,看起来轻松地似乎都缺少活力。它转了个角度之后也冲着渔船飞过来,还在空中玩耍般地做了几个非常危险的动作。


  一个水手用俄语嘀咕地骂道:“美国狗屎!”


  “幻影”的机翼开始翻转,飞机开始倾斜转弯,逼近渔船。这次,他们听到了“幻影”飞来的声音,因为它的速度比音速小。


  船员和科学家们又一次扑到了甲板上,身体在碎玻璃上滑动的声音与飞机的轰隆声混在了一起。这次叶夫利科夫没有趴下。我不会再向这些人低头了,他对自己说。


  在飞行员的操作下,“幻影”缓缓地竖起机翼,对准了渔船。


  他不会开火的,叶夫利科夫自言自语着。


  可“幻影”真的开火了。


  叶夫利科夫看到曳光弹直冲过来。随着一声巨响,炮弹在船首爆炸,激起的水花好似水中升起的白色塔楼。“幻影”没有飞走,它在空中静止着,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飞行员伸出中指对着他们,并当着他们的面踢了一下加力燃烧室,引起一声巨响和机尾灯的一闪,这是侮辱的表示。


  “狗娘养的!” 叶夫利科夫用俄语骂着。


  那个卫生部科学家完全麻痹地跪在碎掉的玻璃器皿旁。他的眼镜已经没了。鲜血从他的两个耳朵里涌出来,一直流到了脖子。他的裤裆也湿了一片。他们把他带下甲板。叶夫利科夫决定向东沿着禁区的边沿行进。“看看能不能找到没有碎的盘子。”他对那些科学家说。


  在叶夫利科夫渔船北边70英里的地方,少校兼医学博士马克·利特勒贝里正和他的同事们站在约翰斯顿环礁的海滩上。他们身后是猴子实验室。太平洋的海水在他们脚下缓缓地滚动着,温柔的海浪冲刷着珊瑚砂。夕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上,马尾云渐渐地淡开了,冰晶在高空中飘动。逆温的现象出现了。风轻柔地吹着,月亮升起来了。一切的条件都很适合沉积。


  其中一位科学家说:“我为船上的那些人们感到难过。”


  另一个说:“我更为那些猴子们难过。”


  站在海滩上的每个人都带着一个防毒面具,以防风向突然逆转。


  “那些人会没事的。” 利特勒贝里说。他是美国海军的一位医学博士,是个英俊的美国黑人,高高的个头,留着平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是约翰斯顿环礁野外试验的一位医官。参与此计划的其他科学家对他的看法是他很聪明,可是野心太大了。他是个想在年轻时就出人头地的人。他获得过哈佛大学的学位和杜兰大学的医学学位。但哈佛的学位并没有使他在部队里很受欢迎,不过他们还是会听取他的意见,因为他了解科学。他清楚明了地解释了他们正在试验的武器进入肺部的方式,他还通过解剖猴子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数据。但是,马克·利特勒贝里对自己的成就并不满意,他开始问自己,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它来了。”有人说。


  所有人把头转到了左边。一架海军陆战队“幻影”在水面之上200米的高度以正好低于音速的速度飞过来。它越过海滩,向西边的落日飞去。除了一个奇怪的小吊舱之外,机翼下什么都没有带。他们一直盯着它。在月光下,他们看到吊舱里洒下了一些东西,它们向空气中散去。这种吊舱被称为干燥线污染源传播机,它工作的原理属于机密。从吊舱中洒出的是一种以干燥粉末形式存在的生物武器。


  这种白色的薄雾一进入空气马上消散得看不见。它的微粒非常小,而且,为了使它在空气中持续的时间更加长久,它用一种特殊的塑料处理过。这些微粒的宽度介于1到5微米之间,对作为武器的生物微粒来说属于理想型号。因为这种型号的微粒可以被人体深吸入肺中,并自然地粘黏在肺的薄膜上。为了更加形象地了解这种微粒的大小,你可以这样想:五十个微粒排成一排的长度大约是一根头发的厚度。如果把它作为武器的话,人体只要吸入一到两粒就会在三天之内身亡。而且,这些微粒在空气中并不下落,它们一直在高空中漂浮。你闻不到,也看不到,只有开始感到虚弱时你才会发现它们的存在。就连雨水也不能把它们从天空中除去——它们不会被雨滴所捕获。相反,雨水还会增强空气中生物武器的效果,因为雨云遮挡了太阳。生物浮质在阳光下很难持久。阳光会破坏它们的遗传物质并杀死它们。因而,生物的沉积最好是在晚上。


  随着轰隆的声音越来越远,飞机的影子越变越小,最终好像消失在了太阳中。它的轨迹在太平洋上划出了一条50英里的线条。


  有人赞叹道:“真美。”


  “真令人难以置信。”


  观察者们的对话随后转到了技术方面。


  “传播率是多少?”


  “一克每米。”


  “就那么点?”


  “一克每米!天哪!那等于什么都没有。”原来飞机在每千米的飞行中只喷出了一千克的传染物质。


  “如果那是炭疽病毒的话,”一位科学家做出评论,“要一卡车的量才能对那些猴子们产生效果。”


  “吊舱里只能装下8千克制剂。”即不到200英镑。


  “啊?刚才飞机散播了50英里啊。”


  “那是什么物质?”


  “犹他鸡尾酒。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哦。”物质的性质也属于机密。


  “犹他鸡尾酒?他洒下真的是犹他鸡尾酒吗?天,他可洒了50英里啊。”


  飞机留下的微粒线条在约翰斯顿环礁的下风向处。传染物质从岛上飘散开来。那条线会随着风穿过一大片海洋区域。沉积的原理跟风档雨雪刷冲刷玻璃的原理一样,只不过生物微粒的轨迹是直接穿过海洋,方向不会变化。


  “这样能产生——呃,两千平方英里的传染区?”一位科学家说道。


  “如果介质起作用的话。可它不会产生效果。”


  “两千平方英里的传染区只有200磅的制剂。唉,也就是说每平方英里只有两盎司的武器。那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沉积的面积有洛杉矶市那么大了。”


  “不知道我们的俄国朋友怎么样了?”


  “可怜的傻瓜。”


  “问问我们的医生,看他有什么想法。”


  “我想那些物质是会产生效果的。”马克·利特勒贝里说。


  然后,他开始一个人沿着海滩散步。他在想那些猴子,想他近来在阿肯色杉崖,在生物理事会X-201工厂所目睹的一切,想他到底是谁。但是,利特勒贝里也有工作要做,有人要担心。他整夜未睡,一直与拖船上的海军船员保持着无线电联系。拖船所拖的驳船上运载的都是猴子。


  装猴子的驳船和拖船停泊在下风向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艘。猴子的品种是恒河猴,它们被关在金属笼里。一些笼子在甲板上,还有一些在驳船货舱密闭的房间里。那些科学家想知道被关在房间里是否会对飘散在空气中的生物武器起到一些保护效果。


  利特勒贝里一直待在岛上指挥中心的无线电设备旁。“拖船C。我是马克·利特勒贝里。你们那边怎么样了?一切都还好吧?”


  下风向的50英里处是试验区的另一端。一位船长正站在舵轮处。他穿着厚重的橡胶太空服,戴着装有特别生物学过滤器——HEPA过滤器的陆军防毒面罩。HEPA的意思是高效微粒吸收器。HEPA过滤器可以在病毒或细菌微粒进入人体肺部之前就对其进行吸收。
“我们要热死了,”船长答道,“等不到被虫子咬死,我们就已经被热死了。”


  “收到。现在的风向是南风转西南风。把速度固定在8节。他们会尽快下达返航命令的。” 利特勒贝里观察着驻扎在试验区的船只发来的天气预报。通过风速,他可以估算出传染物质波随着风向向西南移动时大概所在的位置。


  在南太平洋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一群抹香鲸在禁区中嬉戏。随着它们浮出水面呼吸,最后一艘拖船上的一名技术人员在月光下清楚地看到了海面上涌出的白色水柱。波浪一次又一次冲撞着驳船船体,溅起的水花闪着亮亮的磷光。穿着防护服的船员们都出了满身的汗,但他们更担心面罩上会出现裂缝。拖船的引擎缓缓地转动着,一直拖着驳船保持在固定的位置。船长听到了猴子的尖叫。它们非常紧张。有事情要发生了。是不好的事情。人类又在做试验了。这足以使任何一只猴子紧张到发疯。


  在拖船的甲板上,两名穿着太空服的技术人员正在照管起泡器和血液时钟。起泡器把空气吸到一个装满油的玻璃罐里,那些油会吸收空气中的微粒。血液时钟是个装有圆形血脂块的旋转圆盘。琼脂是一种胶状物,细菌在那上面很容易生长。血脂中含有血液,颜色为暗红色。生物武器在有血的环境下会生长地更好。


  血液时钟缓慢地转动着,带动血胶通过曝露在空气中的裂缝。当传染物质的微粒接触血胶时,它们会被吸住,然后它们会从血中吸取营养,繁殖,形成条状物和点状物。之后,血液时钟的表盘会显示出空气中传染物质的起伏。


  穿着太空服,技术人员必须要喊话才能听得到彼此。“我听说尼克松将在越战中使用这个烂玩意儿,”他们其中一个喊道,他的声音因为被面罩蒙住而发出嗡嗡的声音。


  “是啊,他们很可能会考虑。”另一个喊着回答道。


  “想想沉积会对胡志明小道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吧。如果沿着小道从北向南进行几次线状沉积的话。”


  “哼哼,一半的越南部队都会消失。他们会在丛林中消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可以说是因为瘟疫。”


  “确实是啊。”


  他们笑了起来。


  下风向处,俄国的渔船在沿着禁区的边沿行进。大部分玻璃器皿都碎了,只剩下架子上一些露天放置着装满血胶的培养皿。穿着绿色橡胶服的叶夫利科夫船长在掌舵,他通过观察孔观察着远方,像个矿工一样满身大汗。他看不到任何美国海军的舰艇,他一直关着雷达,但他知道远处肯定有舰队在隐藏着。负责后勤和运输的。负责侦查的。负责周边安全的。负责空中支援的。他知道,等天亮的时候他会遇到更多的麻烦。


  据官方说,1969年约翰斯顿环礁的活动是一个“联合海军演习”,但那只是为了遮人眼目。实际上在环礁进行的是研究大面积范围内生物武器战略用途的传染区试验。这个实验的规模从1964年开始不断扩大。实验进行到高潮时所使用的船只足以组成世界第五大海军。这样的规模达到了20世纪五十年代美国在太平洋进行氢弹空中试验时所使用的海军力量——这个事实俄国人是知道的。叶夫利科夫船长就这样驾驶着他的小船穿梭在这样强大的海军力量周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生物微粒波——生物浮质——整夜都在移动。它穿过一个又一个装载猴子的驳船,又穿过俄国的渔船。早上4点左右,最后一艘驳船受命返航。那时,所有的猴子都已经呼吸了生物武器微粒。最后一艘拖船的引擎也开动了,船员以全速将船驶回了环礁。他们巴不得赶快离开那里。


  那些猴子被关在约翰斯顿环礁上猴子实验室的笼子里。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马克·利特勒贝里和其他科学家们将看到名为“犹他鸡尾酒”的传染物质所产生的效果。


  一半的猴子都开始变得虚弱,死亡。被犹他物质传染后,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咳嗽,直到肺部被烧坏,也没有咳出水分。而另一半则活了下来,并且非常健康。它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被感染的猴子都死了。如果猴子出现犹他物质传染后的任何症状,那它就必死无疑了。没有任何一只猴子是开始虚弱而后康复的。换句话说,如果不经治疗,这种物质对灵长类的致命率是100%。而灵长类被传染的几率则是随机的。那些猴子只要吸入肺部一两颗微粒就会死亡。而没有吸入微粒或因为某种原因吸入一两粒之后对其有抵抗力的猴子则一直保持健康。“犹他”物质的病症没有轻重之分。

这就是生物武器的典型表现。从根本上来说,运用生物武器是不可能完全消灭居住在同一地区的所有人的。但从另一方面看,生物武器可以在几天之内把一个地区的人口减少一半甚至更多,所以运用它可以很容易地消灭一个地区的人口。


  被关在甲板下密闭房间里猴子的死亡率和在露天关着的猴子的死亡率是一样的。密闭的房间并没有起到保护作用。生物浮质和气体是一样的。而核子沉降物则不同,它是向下落的,因而才得名沉降物。生物微粒并不向下落。它们是有机的整体,非常轻,像绒毛一样漂浮在空中。它们可以在最小的缝隙中飞舞。你根本不可能躲避掉空气中活性的传染物。


  马克·利特勒贝里日复一日地沿着猴子的笼子散步,观察那些虚弱的猴子。它们都变得驼背,昏睡,最后死亡。有一些还出现精神错乱:那是因为犹他物质进入了大脑。这些动物们艰难地呼吸,咳嗽,却什么都咳不出来。还有一些身体卷曲成胎儿的姿势,最后崩溃,死亡。


  医生们带走一些这样的猴子,杀死它们,解剖尸体察看它们体内的变化。利特勒贝里自己就解剖过很多只猴子。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这些猴子的体内看起来相当健康。但是,如果你对猴子的血液进行化验,你会发现血液中充满了炙热的犹他物质。这使他非常震惊。后来,利特勒贝里在一个机密的报告里写道:“即使是经过良好专业训练的医生也很难查出病人体内被军事武器感染所产生的任何症状,尤其如果这些症状还不太一样。我们应该警告医生,作为武器的有机体在人类体内产生的效果和不作为武器的同一有机体所引起的自然疾病的效果是不同的。”


  另外,利特勒贝里还注意到,离微粒波最远的驳船上猴子的死亡率和与之最近的驳船上猴子的死亡率也是一样的。在下风向处50英里之内,传染微粒都没有减弱消亡。经过了50英里的漂浮之后,犹他的杀伤力并没有减弱。这和化学武器完全不同。化学毒气沙林和塔崩在传播过程中很快就会失去杀伤力。犹他物质是活性的。它一直保持着活性。它需要找到血液。它需要找到宿主。找到后,它会在宿主体内疯狂地复制自己。


  出于对生物学的考虑,实验在太平洋一块及其炎热的地区进行,这个地区的面积比整个洛杉矶还要大。科学家并不知道实验中的那些物质到底会传播多远,只知道它已经飘过了整个实验区,并且还在继续向远处传播。它飘过了最后一辆驳船,在夜间继续向前移动,而且威力丝毫不减。它没有杀死鱼或其他海洋生物体,因为这些生物没有肺。而如果有任何鲸鱼死亡,人们也根本不会发现。


  叶夫利科夫船长和他的船员们都幸免遇难,除了那个当时被吓呆了的卫生部科学家。他当时拒绝带面罩;结果因肺部枯竭而死,人们把他的尸体葬在了海里。犹他微粒在前苏联的培养皿上凝成了团状。他们把样本冰冻起来,带回了符拉迪沃斯托克。据说,这些犹他冷冻样本被运输机送到了莫斯科以南奥博伦斯克一个名为“应用微生物学学院”的秘密军事基地。那里的科学家对这种物质进行分析,并在实验室里进行培植。这可能就是俄罗斯如何得到美国的武器级犹他物质,并把它用于自身战略生物武器库的由来。根纳季·叶夫利科夫船长因他的英勇表现和对国家的效力获得了一枚勋章。


  试验之后的那个早上,太平洋上升起的太阳开始中和犹他物质,杀死了它的遗传物质。最后,它完全递降分解,海洋上和空气里完全没有了它的痕迹。它完全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已经发生的事实。


  看不到的历史(Ⅰ)


  1969年12月25日,白宫罗斯福的办公室


  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准备的声明非常简短,也没有回答媒体的任何问题。在声明正文中,他承诺美国不会首先使用化学武器。然后,他开始谈到对于他来说明显最重要的问题:生物武器。“第二,生物武器,即通常所说的‘细菌’武器——”他把“细菌”这个词以尼克松式的强调发颤地说了出来,似乎一想到细菌他的面颊就会发抖。“细菌武器:它会产生严重,不可预料而且可能很难控制的后果。它可能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传染病,并对未来几代的健康产生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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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2:53: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说,在向专家咨询之后,他决定禁止美国使用任何形式的生物武器,而且,他还下达命令销毁已有的武器。“人类手中已经掌握了太多使自身灭亡的种子,”他说,“希望通过我们今天做出的榜样,所有国家都能够致力于营造世界和平和理解的氛围。谢谢。”念完声明,他便走下了演讲台,没有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纽约时报》上一篇名为“尼克松放弃了什么”的分析文章充满怀疑性地指出,尼克松只是销毁了“美国军火库中一些可怕却很可能已不能使用的武器”,以赢得可能对国家安全和他个人威信有利的条件。据“可靠渠道”获悉,尼克松放弃的化学武器都是既昂贵,又不可靠的。至于生物武器,“专家”说美国是没有能力使用的。“首先,在阿肯色州杉崖冷藏库储藏的细菌和毒素(已经死亡但是仍具毒性的细菌产品)从未被经过试验;它们将对敌军或敌方人口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不得而知。”


  专家的这种说法当然是错误的。要么是他们不知道实情,要么就是他们对《纽约时报》说了谎话。但他们的这种说法确实产生了一定影响。一直到今天,人们还不知道生物武器是否真的从未被试验过,是否确实无法奏效,或不能使用。约翰斯顿环礁的现场试验并没有被公开报道,所以,大多数非军方科学家对此都毫不知情。


  试验从1964年一直持续到1969年,它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完全出人意料,甚至远远超过了参与试验的科学家们的预想。结果非常明确。生物武器可以作为战略性武器用来杀伤敌人的一支部队、一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与战略性武器相对的“战术”性武器的用途要狭窄一些,它只是被用在单个战役中。化学武器属于战术性的,因为它的用途是消耗大量化学武器去摧毁一小部分的敌军。世界上只有两种战略性武器:核武器和生物武器。)


  尼克松决定停止美国生物武器计划的原因是复杂的。他的情报人员告诉他俄国已经做好准备开始一项速成的生物计划,他希望劝说俄国放弃此项计划。另外,国内对越战的抗议仍然存在,一些抗议者把重点集中在了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上。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政府把这些武器用于任何人,也不希望政府把武器储存在他们附近或是在国内来回运输。尼克松明显考虑过在越战中使用生物武器,但军事行动的策划者们无论怎样部署也无法不杀伤大批的平民。虽然如此,五角大楼还是对尼克松放弃一项新的战略性武器感到恼火。


  太平洋试验的成功也是尼克松做出此决定的一个因素,因为这项试验震惊了所有人。生物武器的问题并不是效果不明显,而是效果过于强烈了。它们的力量简直令人无法置信,人类很难对此做出防御。这种武器的成本低,制作方法简便,效果视天气而定。它们可以作为核武器很好甚至最好的替代品,尤其是对于那些无力制造核武器的国家来说。


  前苏联伟大领袖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或者是他的顾问们也清楚地意识到了太平洋试验的意义。据说,因为落在了美国后面,勃列日涅夫对他的科学人员相当恼火。苏联认为尼克松在说谎,美国根本没有真正取消生物武器的研制计划。他们认为尼克松只是把实验转到了地下。所以,勃列日涅夫开始了尼克松确实努力阻止的计划。苏联感觉到美国对它造成了威胁,为了做出回应,勃列日涅夫下令加速进行生物武器的研制计划,当然他们也是秘密进行。


  1972年,美国签署了禁止发展、生产和储存细菌和毒素武器并对已有武器进行销毁的条约,即生物武器条约。前苏联外交家撰写了条约的大部分内容,因而前苏联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三大“条约保管国”之一,另外两个是美国和英国。这三个国家通过成为条约保管国,使自己成为了其他国家学习的对象。人们相信,情报部门的手段以及科学部门的警惕和关注会对任何违反条约的行为有所察觉并敲响警钟。


  但是,在条约签订之后的几年里,情况并不像人们所想的那样。违反条约的行为根本无法被证明,实际上,生物武器的发展和设计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都有了很大的发展。这个情况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关注,是一段隐藏的历史。
第三部分 诊断
  猴子的房间


  199-年4月22日,周三下午


  乔治亚州亚特兰大疾病管制中心


  亚特兰大的气候已经回暖,变得令人格外舒服,蔚蓝的天空晴朗一片。四月末的空气中弥漫着松树发出的清香。在城市中心的西北方向,克利夫顿路在树木繁茂的群山间蜿蜒,穿过了疾病管制中心的总部,一片由混凝土和砖块建成的建筑群。它们中有一些是新建的,但大部分都很破旧,可以看出有一定年头了。这充分显示了白宫和国会对这个机构的忽视。


  6号楼位于疾病管制中心建筑群的中间,是一座几乎没有窗户的褪色砖楼。它原来是用来关动物的,用于医疗研究的老鼠、兔子和猴子都被关在这里。后来,疾病管制中心的规模扩大了,办公地点开始紧缺,关动物的房子就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而这栋楼则变成了办公室。但它是全中心最不受欢迎的办公室,所以只有年轻人才被分到这来。这里的许多人都是来参加“疾病流行调查服务训练”的,简称E.I.S。每年大约有70名官员会来参加此项训练。他们会在这里待两年。在这两年中,他们的工作是研究美国,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全世界爆发的疾病。这个训练是为以后想要进入公共卫生业进行工作的人开设的。


  6号楼三楼有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以前是用来关猴子的,现在29岁的医学博士艾丽丝·奥斯汀正在进行电话值班。她也是疾病流行调查服务训练的官员。现在,她正在接听病人询问病情的电话。


  “我得病了,”一个从路易斯安那州巴吞鲁日打来电话的人对她说。“而且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我吃了个皮萨有问题。”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她问道。


  “那个皮萨是火腿和洋葱馅的。我女朋友也得病了。”


  “可你为什么以为自己得病了呢?”


  “我不想太过具体。就暂且说我得了传染病吧。”


  “那你去看医生了吗?”


  “我在给一个人安装石膏板,他不给我看病的钱。”男人说,“这就是我给疾病管制中心打电话的原因。”他接着开始描述自己的经历。他和女朋友在当地的一家餐厅吃皮萨,突然他发现自己嚼到了一块塑料。他从嘴里拽出来,发现那是一条带着黄脓的绷带条。因此,他坚信就是那条绷带让他和他的女朋友都出现了难以启齿的症状。


  “吃到绷带是无法使你染上性传播疾病的。”奥斯汀回答说,“你应该和你的女朋友一起去急诊室做个检查。如果检查发现你真的得了淋病,我们建议你们服用西普乐(译注: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一种药物)。”


  那个男人还想讲,奥斯汀没办法挂掉电话。她是个中等个头的苗条女子,留着红褐色的卷发,有着突出的颧骨和尖尖的下巴。她是参加训练的医学病理学者——她的专业是死亡。她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似乎是在吸收日光,非常有思想性,显示出她总是以审慎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她的手虽然纤细却非常有力,因为它们经常在器官、骨骼和皮肤间游走探查。她的手指上没有戒指,指甲很短,这样才不会弄破外科医生的手套。今天是周三,是疾病管制中心穿制服的日子。奥斯汀穿着一身公共卫生服务部的制服——卡其布的短袖衬衫和短裤,右肩上戴着少校的金色橡树叶标志。这看起来像海军的制服。美国公共卫生服务部是美国军队一个非武装的部门。


  艾丽丝·奥斯汀并不能说是一个孤独,不会去爱的人,她有许多朋友,也有许多情人,有一个人还曾经想娶她。然而,似乎她与这个世界总是有一段距离。像许多病理学者一样,她是个神经过敏,思想自由,同时对事物原理非常好奇的孤独者。她的父亲是新罕布什尔阿席兰镇一位退休的警察局长。


  “我们找了个律师,打算就那个皮萨进行起诉。”那人还在不停地说。


  奥斯汀解释道:“绷带在烤箱的高温下已经被杀毒了。它不会使你传染上任何疾病的。”


  “是的,可如果那些黄脓没有被烤熟呢?”


  “烤箱的温度是非常高的。我认为那些黄脓很可能会被烤熟。”她答道。


  这时,一位年长的人走进了奥斯汀的办公室。他仰起眉毛说道:“疾病管制中心什么时候开始教人怎么烤黄脓了?”
奥斯汀按下静音键,说道:“一分钟搞定。”


  “才一分钟吗?疾病管制中心建议人们烤黄脓的时间最少是五分钟。让那个人用一个肉类温度计,当它显示‘猪肉’时,黄脓就烤好了。”


  奥斯汀笑了起来。


  那个人坐在了一张空桌子上,用手里拿着的文件夹不停地拍打着手背。他叫沃尔特·梅利斯,今年五十多岁,是个公共卫生医生,在疾病管制中心已经干了大半辈子。


  电话那端又响了起来:“我把那个皮萨放到了冰箱里。你们想在你们的传染区对它做试验吗?”


  “哎唷!”奥斯汀把电话挂掉后叹了口气。


  “你在那个人身上花的时间太多了。”梅利斯对她说。


  奥斯汀并不是很了解沃尔特·梅利斯,但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他想从她这里获得什么。


  他接着说:“呃,我想找个人进行尸体解剖的观察,而你是唯一一个在病理学训练的流行病情报所军官。”


  “我现在很忙,要准备上一次的疾病发作报告。”


  梅利斯仍在继续说,好像想忽视奥斯汀的话:“我刚与纽约的验尸员莱克斯·内桑森通过电话。他们发现了两个极不寻常的案例。他问我是否能找个人过去协助他们工作。而且是秘密地。”


  “他们为什么不与城市卫生部联系?”


  “我不知道。”梅利斯好像有些急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莱克斯,所以他给我打了电话。”


  沃尔特·梅利斯有点啤酒肚,留着灰色的卷发和小胡子。他总是不在周三穿公共卫生服务部的制服。今天,他穿了个灰泥色的衬衣,袖口已经磨破。奥斯汀发现自己想象中的梅利斯好像更加年轻一些,听一场彼得、保罗和玛丽音乐会就会感到满足,相信这个世界将会改变。可如今,他已经快退休了。他已经是个年老的联邦官员,永远死守着不会变化的政府薪金标准。而世界已经变化得比他们那一代所预想的要多得多。


  他继续说道:“这可能是件好事呢。你是无法预料的。它还可能成为一个约翰·斯诺案例啊。”


  约翰·斯诺博士是第一批杰出的疾病探测者之一,也是一位现代流行病学的创立者。1853年伦敦爆发霍乱时,他是一名内科医生。他收集了许多病例,并跟踪患病者及其家庭成员的生活情况,密切观察他们患病前的活动。最后,他终于发现患者都使用了宽广街上的同一个公用水泵。许多被传染的人都来过这里。一定是水中的某种物质引发了疾病,但斯诺并不知道它是什么物质,因为人们那时还没有发现引发霍乱的微生物。但他拿走了水泵的把手,之后,霍乱疫情就停止了。他根本不需知道水中的物质是什么。这就是流行病学的古老故事。


  疾病管制中心有一个荣誉极高的奖项,名为约翰·斯诺奖。每年,判定为作出最佳案例调查的流行病情报所军官才能得到它。沃尔特·梅利斯在向奥斯汀暗示,纽约的案例可能也会使她获得此项殊荣。


  可奥斯汀并不买帐。她问:“这个案子也属于你研究计划的一部分吗?”梅利斯正在进行某个很神秘的研究计划,一个所有在疾病管制中心工作的人都不想涉入的计划,奥斯汀也大约听说过。


  “我的研究计划?秘密病毒计划?是的——确实是。我认为纽约的案子里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病毒。它们并不大规模引起疾病的发作,只是偷偷地流窜。它们不具有太大的传染性,所以只是这边击倒一个人,那边击倒一个。它们是开膛手杰克病毒,连环杀手——秘密病毒。莱克斯·内桑森对秘密病毒计划有所了解,我已请他留心任何跟这种情况相类似的情况。”


  她注意到他的腰间别了个寻呼机。她不明白他怎么还需要这个。


  “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吗?”


  梅利斯把手举起来,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人们躲避他的计划。看来这次又没什么结果了。“听着,如果你不想做的话我可以告诉莱克斯这里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会理解的。没关系。”


  “不,我去。”


  梅利斯看上去有些吃惊。他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三角洲航空公司的机票和一份政府支出表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然后对奥斯汀说:“非常感谢。”


  远景


  艾丽丝·奥斯汀驾驶着她的大众捷达向她在底开特租的公寓驶去,那里离疾病管制中心有几英里的距离。她已经换下工作服,换上了一条蓝色丝毛裙和一件丝绸衬衣。
她把剩下的衣服放到一个旅行包里,同时还放进去一本书,不过她知道她是不会去读的。包里的大部分空间都被她的皮革工作靴占了。靴子用白色的塑料垃圾袋包着,外面还用绳子打了结。它是迈提塔夫牌的,即建筑工人穿的那种样式,鞋头是钢的,鞋底是防滑的。这双靴子是奥斯汀进行尸检时穿的。然后,她把她的膝上型电脑、移动电话以及一个绿色联邦发行的布面笔记本——他们称之为“外出笔记本”——放到了公文包里。绿色的“外出笔记本”是用来记录所有她在调查中得到的数据的。她还带上了一个数码照相机,它可以拍摄彩色相片,并把照片存放在记忆卡中。而记忆卡又可以和她的膝上电脑连接,因而她可以在电脑的屏幕上看到照片。


  之后,她又把一个皮夹放进包里,摞在其他物品的上面,那里面是她尸检用的工具刀和其他尖利配件。工具刀是病理学者主要的职业装备。因为要在租住的公寓进餐,她还带了一套童子军刀叉。她是不会住旅馆的。疾病管制中心给她在纽约的出差住宿补贴是每天90美元。在纽约,90美元的旅馆是很难找到的,所以她得住在床加早旅馆。


  飞机起飞时天气很好。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圆月低低地挂着,繁星闪亮。奥斯汀静静地看着北美大陆在飞机下缓慢地移动,地面的万千灯火好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罩在漆黑的大地上。飞机接近一个又一个城市,而后又把它们落在后面——夏洛特、里士满,然后是华盛顿特区。即使在3万英尺以上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波托马克河彼岸的明亮长方形建筑——购物中心。从飞机上看到的联邦政府非常渺小和无助,似乎一脚就可以踩下去。


  飞机在纽华克机场盘旋着等待着陆。它从北边飞过来,在转向准备着陆的时候经过了曼哈顿。奥斯汀从机窗望出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那个叫做“纽约城”的社会有机体。纽约的美丽几乎使她窒息。城市的中心似乎是从水面中升起,围绕在中心周围的灯光和建筑像蕾丝花边一样镶嵌着。远看纽约,它就像一个发光的珊瑚礁。奥斯汀看到曼哈顿中心的建筑闪烁着柔和的光,既遥远又奇幻,似乎是想象中的情景。帝国大厦像一个沐浴在闪烁灯光中的长钉。在曼哈顿外围的是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的广阔土地。向南边望去,奥斯汀看到了向外伸出的一部分,那是史泰顿岛,另外还有由万拉桑诺大桥上的灯光组成的发光链条。在离飞机更近的地方,上纽约湾的水面并没有灯光的照射,它就像一块铺开的黑色地毯,只有水面上一些停泊着的轮船会随着潮汐的涌动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


  奥斯汀认为一个城市就是一个由单元组成的有机体,而那些单元就是人。每个人都会存在一段时间,然后不可避免地死去,但他们的后代会取代他们,使有机体继续存在。为了适应这个星球上生命的生物学条件,这个有机体成长、变化并进行反抗。奥斯汀此时的病人就是纽约城。这个病人的两个单元神秘地消亡了。这可能是由病人体内的疾病所引起,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疾病管制中心为艾丽丝·奥斯汀租的床加早旅馆公寓在第一和第二大街之间第33东街的基普斯湾。基普斯湾是60年代建造的砖块型混凝土建筑群,四周是花园,旁边紧靠着一个大型的医院聚集地。奥斯汀的房主是一个名叫格尔达·海林的德国寡妇。这个房间比较令人满意,正对着纽约大学的医疗中心和东河,里面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带有雕刻花纹的德国古董床,那张床奥斯汀一坐上去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另外,房间里到处都是德国书籍。没有电话。


  奥斯汀把她放工具刀的皮夹放在桌子上打开。皮夹里有两把短刀和一把长刀。这是她尸检用的刀片。短的刀好像是切鱼片用的刀。长的是解剖员用的刀,有着笔直、沉重的碳钢刀片。刀长2.5英尺,像一把短剑。刀柄和斧柄一样,是用白蜡木制成的,手感很好。她还在解剖夹里放了一个菱形磨刀石和一个圆形磨边钢条。如果她被要求参加解剖工作的话,她希望可以使用自己的工具。她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磨刀石,把刀放在上面,然后用拇指指甲试了试刀刃。人们用拇指的指甲去触碰解剖员专用刀的刀刃时,往往希望它能戳到指甲里并把指甲削下来,就像剃刀刮胡子一样。如果刀刃打滑或是弹了起来,就说明它不够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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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2:59:4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把长的刀在磨刀石上划过时发出了呲呲的尖利声音。为了使刀刃更加锋利,她又把它放在钢条上划磨——呲,呲,呲。


  巴比伦以西


  4月23日,周四,伊拉克


  四月的伊拉克通常是干燥晴朗的,但是一阵从北方吹来的凉风使天空阴暗下来。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生物武器调查小组第247号——即,UNSCOM第247号——的车队正沿着沙漠边缘的一条狭窄公路缓慢前行。这条路是通往西幼发拉底河的。车队的十二辆四轮驱动汽车都亮着车头灯,车身刷了白漆,车门上大大地印着“UN”这两个黑色字母。这些汽车都被蒙上了胶状的灰尘。


  车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速度降到最低。所有的汽车都同时打开右转向灯。一辆接一辆地,车队向东北方驶去。它们的目的地是幼发拉底河附近的哈巴尼亚空军基地,一架联合国运输机正在那里等候着把这些检查人员送往巴林。然后,这些人员将分散去往不同的地方。


  车队正中间一辆白色的尼桑探路者4*4来到十字路口时也开始减速。和其他车一样,它也开了右转向灯。可突然,它开始加大马力。随着轮胎的急速旋转,尼桑驶出了队伍。它以高速驶进了沙漠,身后留下的一条左转时压碎沥青的印迹一直向西方延伸。


  无线电中传来了尖涩的声音:“突击检查!”


  那是美国海军医学博士(已退休)马克·利特勒贝里司令官的声音。虽然他已经60多岁,但看上去仍然是个很坚强的人(同事们都称他为“坚不可摧的利特勒贝里”),不过从他鼻子上架着的金边单眼眼镜和鬓角上的银丝已经可以看出他的年龄。利特勒贝里曾受雇在不同的美国政府机构当顾问,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海军的部门里。他曾参加过最高级的忠诚调查(译注:美国对参加秘密工作人员等进行的调查)。由于他在海军的出色表现,利特勒贝里被任命为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生物武器调查员。现在,他就坐在脱逃尼桑的乘客席上,膝上摊着一张伊拉克地图,手里拿了一个小型电子屏幕。


  伊拉克的护送车队紧跟在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的车队后面,他们的车非常破旧——破烂的丰田敞蓬小型卡车、满身故障冒着浓烟的雷诺汽车、没有轮毂盖的雪佛兰牌汽车以及一辆装着彩色玻璃和闪亮镁合金轮圈的黑色奔驰私家车。这些车大多是海湾战争时伊拉克在科威特擒获的,在后来的几年里,伊拉克政府还经常使用。有一些车是用垃圾零件拼装起来的,因此连车身的颜色都不一致。


  当尼桑驶出车队,无线电中传出利特勒贝里“突击检查”的声音时,那些伊拉克的护送者们非常困惑。他们的车队“噌”地停了下来,开始对着手中的无线电大喊。他们要向位于巴格达的国家监测中心的上级汇报尼桑的脱逃。国家监测中心是为联合国武器检查组提供护送人员的伊拉克情报办公室。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他们在等候命令。除了等候命令,任何一个珍惜自己生命的护送人员都不会冒险去干其他事情。


  突击检查是一种突然的武器检查。检查者们在没有预先通知的情况下突然改变路线去往其他地方。可这次却出现了点问题。马克·利特勒贝里其实并未得到检察长,法国生物学家帕斯卡尔·阿列特进行突击检查的命令。因而,这属于欺骗性的突击检查。


  突然,四辆伊拉克汽车从车队中脱离出来,以高速向尼桑脱逃的方向驶去。尼桑也在加大马力向前疾驰,它驶过路面上的沙堆,沸沸扬扬地荡起了棕黄色的沙雾。车前灯照射着漫天的沙尘,汽车几乎是飞一样地在路面上冲驰。


  “该死的,霍普金斯!要翻车了!”马克·利特勒贝里对驾驶员小威廉﹒霍普金斯叫道。他是联邦调查局的高级警探。


  威尔﹒霍普金斯三十多岁,瘦瘦高高,棕色头发,方形脸,还留着七天才刮一次的胡子。他穿着宽松的卡其布裤子和本来是白色的衬衫(现在已沾满灰尘),脚上是特瓦牌的凉鞋和绿色袜子。他衬衫口袋里装了一个塑料套,里面塞着钢笔、铅笔和一些垃圾。他的裤带是一条尼龙带,带子上系着莱泽蔓多用工具套,一套带镊子、螺丝起子、小刀和其他工具的工具包。这证明了霍普金斯是一个“技术人员”——联邦调查局负责器械的人员。任何秘密,尤其如果还包含高科技,到他手里都肯定会败露。一个技术人员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套莱泽蔓工具。
霍普金斯在加利福尼亚科技学院获得了分子生物学的学位。在那里,他精通掌握了用于生物学的机器和配件。现在,他在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制造小机件。目前,他的头衔是匡恩提科生物和危险物质反应部队的科学工作主管。


  随着汽车的倾斜和跳跃,利特勒贝里看着手中测绘仪的屏幕,把它与膝盖上的军事地图做对比。测绘仪是一个发光的面板,会显示出地形的大致变化。它与天上的一些全球定位卫星保持联系。汽车目前的位置显示在了屏幕上。


  尼桑冲下一个斜坡,后座上的两个黑色金属哈里伯顿手提箱跳了起来。


  “小心点!”利特勒贝里喊道。


  “你肯定这是正确的路线吗?”


  “我肯定。”


  霍普金斯把脚踩在了加速踏板上,当轮胎碰到地面裂纹时,尼桑发出隆隆的吼叫声。发烫的引擎已经开到了最大,汽车的速度只比最高安全限度小点点。他看了看后视镜,后面没有车。他几乎可以听到发往纽约、华盛顿、巴黎、巴格达和莫斯科的卫星通告:两名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生物武器调查小组人员在伊拉克脱逃。


  一长串汽车在尼桑的后面追赶它。最靠前的是那四辆伊拉克汽车,每次遇到颠簸,他们的轮毂盖和金属配件都几乎在往下掉。接下来是整个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生物武器调查小组的车队。和伊拉克车队相比,他们的车况还算良好,现在也在向着尼桑开去的方向前进。帕斯卡尔·阿列特命令剩余的车队跟在利特勒贝里和霍普金斯的后面,他现在正用法语和英语通过他的短波无线电给不同的联络人发出通知,告诉他们出了一些问题。作为车队主管,帕斯卡尔·阿列特所拥有的权力跟在船上船长所拥有的权力一样大。所有人应该无条件服从他。在联合国车队之后的是更多的伊拉克车辆。所以,尼桑身后有至少20辆车在追赶它。


  尼桑里的手拿式短波无线电发出吡吡的声音,从仪表盘上滑了下来。


  霍普金斯拿了起来,“喂?”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阿列特,你们的司令官。回来!你们在做什么?”他用的是秘密安全的无线电频道。伊拉克人是听不到的。


  霍普金斯说;“我们取捷径去哈巴尼亚空军基地。”


  “我建议你们回来。你们没权利擅离车队。”


  “我们并没有离开。这只是暂时的脱离。”


  “胡说!快回来!”


  利特勒贝里盯着电子绘图仪的屏幕说:“告诉他我们迷路了。”


  “我们迷路了。”霍普金斯对着无线电说。


  “回来!”


  霍普金斯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拇指按下了无线电的面板。他的手指灵活而又准确地摆弄着一些电线。突然,咕噜咕噜的尖叫声从无线电中传了出来。


  “遇到电离层了?白痴!”


  霍普金斯把无线电放回到仪表板上,电线悬在板外。无线电还在尖叫。他又用指尖触到无线电,猛地一拉,把葵花籽大小的一个部件拉了下来。那是电阻。尖利的声音变成了奇怪的忽强忽弱的声音。他在摆弄无线电的时候,汽车左右摇晃。


  “我希望你能搞定。”利特勒贝里说。


  短波无线电里说法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


  “我们的伊拉克朋友是听不到的。”利特勒贝里对霍普金斯说,“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帕斯卡尔命令我们回去。我了解帕斯卡尔,他是不敢让伊拉克人知道我们擅离职守的。他会跟着我们,因为上头给他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持检查小组的整体。所以,伊拉克人会认为这是一次授权过的突击检查,因为阿列特就跟在我们后面。他们估计会放我们进去。”


  “我们要不要穿上安全服?”


  利特勒贝里转过身,摸到后座,在黑色手提箱旁边,他拽起了一个全遮脸的生物危害面罩,面罩上还带着紫色的HEPA过滤器。他让霍普金斯把它夹在腰带上。


  “我们并不是对整个大楼有兴趣,”利特勒贝里说,“我只是想看看其中的一扇门。国家安全局的那些人对那扇门有所记录。”


  “你肯定你知道我们该怎样到达那扇门?”


  利特勒贝里按下一个按钮,举起了测绘仪。屏幕上显示了一栋建筑的详细图示。“我们假装是无意中闯进了那扇门。到时你不要跟着我,威尔。给我一分钟,我马上出来。”
“然后呢?”


  “深深致歉。重新加入到帕斯卡尔的队伍中去。他会很生气,可是他将不得不假装整件事是被授权的。我们今晚之前会到达巴林。”


  霍普金斯没有问利特勒贝里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不过他知道肯定不是化学武器。他猜可能是细菌或是病毒。细菌武器是在发酵池中制造的,它有时会发出一种类似啤酒发酵的味道,有时又会发出类似肉羹的肉味。而病毒武器不是在发酵池中制造的,因为病毒在成长过程中不引起发酵。病毒的成长原理是一个病毒把活细胞传递给更多的病毒。这叫病毒扩张。扩张病毒的机器叫生物反应器。病毒扩张没有发酵现象,没有气体产生,因而不会产生任何气味。


  生物反应器是一个很小的器皿,尽管有时其内部结构会很复杂。器皿中有一个装温热液体的容器,里面是饱和的活细胞液。那些细胞都被正在复制的病毒所感染。它们把病毒微粒渗漏出来,然后,生物反应器对那些微粒进行处理。病毒微粒中外围是小块蛋白质(有时还带薄膜),中心是包含DNA或RNA纽带的遗传物质核。那些像带子一样的分子携带了指导生命活动的主要软件代码。典型病毒微粒的体积是细胞体积的千分之一。如果病毒微粒的直径是1英寸的话,一根头发的直径就是1000英尺。病毒利用它们的软件代码控制细胞,指挥细胞自身的运作机制制造出更多的病毒微粒。在细胞中充满病毒复制品之前,病毒会一直使细胞存活,之后,细胞会突然爆炸,释放出成百上千的病毒复制品。


  许多病毒都被制成了武器。霍普金斯知道他们在即将到达的楼里什么东西都可能找到。时刻掌握伊拉克人在实验室中研制何种武器的信息是很难的。其中的几种可能包括委内瑞拉马脑炎和东部马脑炎(大脑病毒),刚果-克里米亚出血热,伊波拉病毒(当被冷冻干燥时对肺部具有高度感染性),马尔堡病毒,马丘波病毒,裂谷热病毒,拉萨病毒,胡宁病毒,巴西出血热,肠病毒17,骆驼痘,猴痘和天花。另外,他们还可能会见到想不到会用来当作武器的病毒,也可能见到从没听说过的病毒。


  尼桑追逐着尘土驰骋在满眼是棕色和灰色的原野上。道路开始折向北走,沿途可以看到稀疏的沙漠灌木丛和白色的地表。前方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排海枣树,与公路倾斜成一定角度排列着。霍普金斯看到了紧随其后的汽车,它们的车前灯在尘土中闪烁。伊拉克汽车正在拉近与他们的距离。


  霍普金斯发现他刚路经一条单行辅路,路上没有路标。在车轮迅速旋转的同时,他拉下了紧急制动器。尼桑从公路脱离,冲进干燥的平原,扬起了漫天尘土,它自己也消失在尘雾之中。突然,它又从尘土中跳了出来,向相反的方向冲去。它大开着车前灯,在开阔的土地上驰骋。然后,车身一斜,尼桑转到了那条辅路上去。霍普金斯加大了油门。这条路是向东的。


  “向左转,威尔,该死的!”


  威尔转到了另一条路上,路边是绿色的棉花地。棉桃在灰漠气候下已经成熟。


  一栋金属的预制安装建筑出现在路的尽头。那栋楼大概有40英尺高,没有窗户,看上去像个仓库。房顶上竖着银色的透气管。楼的周围有一圈带刺的铁丝网作为围墙,有一个大门和一个看上去很坚固的守卫亭。


  霍普金斯把脚从油门踏板上移了下来,尼桑开始减速。


  “不要减速!”利特勒贝里急忙喊道,“冲向围墙,假装你根本没准备停车。”


  霍普金斯又踩下了油门。突然,正前方的守卫亭开始闪光。守卫冲着他们开火了。


  霍普金斯喘了口气,向旁边座位一歪躲了下去。尼桑滑出路面,失去了控制。


  而利特勒贝里则直直地盯着炮火的方向,为霍普金斯把着方向盘。“把头从我大腿上抬起来。他们不会向联合国汽车开火的。”


  霍普金斯把头抬起来,盯着仪表板,重新操起了方向盘。尼桑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去。


  “刹车,威尔。”


  他踩了刹车,可是已经太晚了。尼桑急速转向,冲进门里,撞在了铁丝网上,两个车尾灯全撞破了。大门也被撞开了。过了一会儿,后面的伊拉克汽车追上来了,他们跟着尼桑也冲了进来,淹没在尘土中。
奔驰的后车门打开了,一个瘦瘦的身穿酸洗牛仔裤和白色短袖球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手上带了一个夸张的金表,脸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哎呀,马克,你真是吓死我们了,”那个穿牛仔裤的年轻人说。他是阿兹里·费达克博士,不过联合国的检查人员叫他“小孩子”。他是在加利福尼亚受的教育,如今是个分子生物学家。据说,他是伊拉克生物武器计划方面的顶尖科学家之一。


  “这是突击检查,”利特勒贝里对“小孩子”说,“检察长下达的命令。”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呀。”阿兹里·费达克回答道。


  “这个楼是干吗的?”


  “我认为它是艾尔葛哈农业试验室。”


  大楼的门大敞着。检察官员们可以若隐若现地看到,在里面阴暗的地方摆放着超现代化不锈钢的生物产品制造设备。


  一个身穿白色实验室工作服的女人急急地跑出了门,她周围还有几个男人。“他们是谁?”那个女人尖声问道。在实验室工作服里面,她穿了一件看上去很昂贵的衣服。她带了一副猫眼眼镜,棕色的卷发松松地扎在脑后。


  “联合国武器检查小组,夫人。”威尔·霍普金斯答道。


  “我们正在进行突击检查。”利特勒贝里补充说,“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玛丽安娜·维斯托夫博士,顾问工程师。这位是哈马克博士,总工程师。”


  哈马克博士又矮又胖,而且明显不会说英语。他的眼睛一直在霍普金斯和利特勒贝里的脸上扫来扫去,可是却始终没有说话。


  维斯托夫博士抗议着说道:“我们这儿已经检查过了。”


  “我们只是做个后续检查。”利特勒贝里说。“你们目前在这里从事什么工作?”


  “这些是病毒疫苗。” 维斯托夫边说着边扬起了手臂。


  “哦,好的。那么具体是哪种病毒呢?”


  “小孩子”插话说:“我会检查的。”


  “维斯托夫博士知道吗?”


  “我们的工作是医疗性的。”她答道。


  “我们走吧。”利特勒贝里说完就钻进车里,抓起其中一个黑色金属手提箱,开始向大楼跑去。伊拉克的护送人员都闪到一边给他让路。每个人似乎都很糊涂。


  “马克!我们的生物危害装怎么办?”霍普金斯在后面喊道。


  “别管那该死的太空服!”利特勒贝里说,“快点来啊,威尔!把无线电频道设在亚音频上。”利特勒贝里想在护送人员发疯地向他们开枪之前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霍普金斯抓起他的手提箱和无线电,向利特勒贝里追去。他脖子上挂着个机动尼康照相机,腰带上勾着个面罩。一群人紧跟在他们后面也跑进了这个不锈钢丛林。空气中没有任何气味。


  大楼没有窗户,楼里都是靠荧光灯照明。地面是粗糙的水磨石地板。他们的周围全是不锈钢池和乱七八糟的管子。那些池子是生物反应器,它们都是装在车子上的,工人们需要站在可移动过道上才能够的到。伊拉克工厂里的设备都是便携式的。整个工厂都可以移动。


  几十个工人正在看管这个设备。他们都穿着白色外套,戴着外科面罩和橡胶手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防护装备。看到了检查人员之后,他们都向后退,分组站在一边看着。


  利特勒贝里快步走到其中一个较大的生物反应器前,抓起一副橡胶外科手套戴上。霍普金斯也戴上了一副。


  “这个设备加了标签吗?”利特勒贝里向维斯托夫博士问道。


  “是的。当然!”她指给他看那些大大的带有识别信息的联合国标签。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生物武器调查小组想在伊拉克所有制造生物产品的设备上都加上标签。知道了设备的活动和地点,就可以追踪它的运作了。


  利特勒贝里研究着一个标签。“真有意思。”他说。池子里冒出阵阵暖暖的热气,温度大概和人的体温一样。“你这儿的机器真不错。”他对维斯托夫博士说。


  维斯托夫博士呆滞地站着,两只脚并在一起,头发被打理地很整齐。她的镇静与那些伊拉克护送人员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采集一些样本之后就会离开。”利特勒贝里说。他打开一个塑料盒,取出一个长约4英寸,一头带有吸收垫的小木棍,像是一个特大的Q-Tip棉棒。那是药签棍。然后,他嘭地打开一个塑料试管的盖子,这个盖子可以勾住试管,试管里装了半管消毒液。他把药签软的一头插进试管蘸湿,然后把它放到其中一个生物反应器的阀门上摩擦——使劲地擦洗,试图收集一些污垢。之后,他又把棉签插回到试管中去,折断木棍,盖上试管盖。他把试管交给霍普金斯。试管中的液体里装着棉签的另一端和一些污垢微粒。“这是艾尔葛哈大池1号样本。”他说。
霍普金斯用笔在试管上写上了“艾尔葛哈大池#号”。他标注了日期以及池子上的标签号,然后用他的尼康相机拍下了池子。


  利特勒贝里低声对他说:“离的近点。”


  利特勒贝里继续有目的地向里走去,他走得很快,没有取许多样本,好像熟悉这里的路一样。


  “谁建的这座工厂?”他问维斯托夫博士。


  “阿克生物。一个令人尊敬的企业。”


  “是法国的吗?”


  “我们的总部靠近日内瓦。”


  “我明白了。那你是法国人吗?”利特勒贝里问道。


  “我来自日内瓦。”


  “那么,您是瑞士人了,维斯托夫博士,是吗?”


  “你是干什么的——警察?我在圣彼得堡出生,在日内瓦长大。”


  利特勒贝里在对话中几乎迷失了方向,他的身影几乎消失在了那些池子和管子中。他现在位于大楼的正中央,正朝着某个目的地前进。突然,他停在了一扇没有标记的金属门前。


  “不要进去。”玛丽安娜·维斯托夫喊道。


  利特勒贝里推开了门。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地那么突然。霍普金斯看到利特勒贝里的面前有一条走廊。走廊上有一些不锈钢的淋浴间——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有毒生物冲洗间。这些有毒生物冲洗间是用来净化生物危害服装和设备的,看起来像是3级补给室,进入4级生物污染区的入口。“马克,不要!”霍普金斯喊道。


  利特勒贝里没有听他的。他从腰带上解下面罩固定在脸上,进入了补给室。


  “站住。” 维斯托夫博士说,“这样做是不允许的。”


  补给室另一端的门上有一个圆形把手,有点像潜水艇压力门上的把手。利特勒贝里走到门前转动了把手,门锁发出了橡胶封口被打开的声音。门开了,里面是一套挤满了设备的狭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身穿生物危害太空服的人。这就是4级传染区,利特勒贝里终于揭开了它的迷雾。


  “联合国!”利特勒贝里喊道。他拿着棉签棍冲进传染区,就像是冲入鼠穴的猎犬。


  突然,疯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身着太空服的研究人员肯定得到了联合国检查小组到来的预先警告。就在利特勒贝里通过传染区门口时,他听到柴油机加快转速的隆隆声。


  利特勒贝里头顶上的屋顶裂开了,出现了灰漠的天空。裂口越来越大。


  这个传染区原来是在一辆卡车里,可以移动。现在,它正从整个大楼中脱离出去。


  利特勒贝里滑下来,摔到了地面上。霍普金斯好象做梦一样,眼看着他摔下来,然后自己拽着手提箱,冲向了从墙里打开的新天地。相机在他的脖子上疯狂地来回摇摆。卡车开动了,后车门开始摇摆。一只戴手套的手伸出来关上了门。霍普金斯跳到地面上,把手提箱扔到利特勒贝里身旁,然后把自己的面罩罩在脸前,跳上了移动的卡车。


  他在卡车里面站着,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设备和昏暗的灯光。突然,他听到橡胶封口合在一起的啪啦声。有人关上了卡车的后门。霍普金斯被关在了4级病毒武器试验室里,而他只戴了一个面罩。实验室还在移动。


  卡车里有两个人,他们背对着,都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绿色太空服。他可以听到空气流通的嘶嘶声。两个人中年级较长的那个眼睛是蓝色的,留着乱乱的灰色头发,脸上已经起了皱纹。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像个伊拉克人——开始从霍普金斯的背后绕过来,他的衣服因摩擦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霍普金斯得尽快取一个样本。他从衬衫口袋里的塑料套中取出一个药签棍,撕下包装纸,向四周望去,看有什么东西好取样。他的目光扫过控制台,电脑屏幕。传染区的另一端有一个大约两英尺高的圆柱形玻璃器皿,上面有个像帽子一样的沉重不锈钢盖子。那个金属盖子上有一些钢导管和塑料导管伸向四周。他认出这是个病毒生物反应器。小型的那种。反应器中有个沙漏状的透明中心,器皿里盛满了红墨水色的液体,就像是掺了水的血液。这个中心应该是制造某种病毒的。


  生物反应器离他太远了,够不到。但是他旁边有一个安全操作柜——你在任何生物实验室都可以找到的设备。它是用来处理传染性物质的。它的口很大。霍普金斯看到安全操作柜的里面有一些托盘,里面盛满了规则的六边形——六个边的平面晶体,像硬币一样。那些六边形呈现出五彩缤纷的彩虹色。
他用药签棍去擦拭其中一个六边形。


  那个年轻的人已经从后面绕了过来。他抱住霍普金斯,从两边夹住了他的手臂。


  那个蓝眼睛年级较长的人指着霍普金斯说:“不许动!”突然,他伸出一只手,把霍普金斯的面罩扯了下来——同时另一只手打在了霍普金斯的小腹上。不过不是很用力。只是刚好使他喘不过气来。


  空气飞快地在他的肺里流动。他弯下腰,冲向卡车的后门,一只手猛摇门把手。铛的一声,门开了,阳光射了进来。霍普金斯跳下了车。


  他摔在尘土上,翻滚了几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一边咳嗽一边仰着摔下去。为保护药签棍,他一直蜷着身体。他没时间照相,但药签棍上可能带有重要的DNA信息。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那辆卡车一路呼啸而去。


  停尸房


  4月23日,周四


  纽约,总验尸长办公室


  艾丽丝·奥斯汀在格尔达·海林的厨房里喝了杯咖啡,吃了个甜面包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她把她的靴子和放工具刀的皮夹装到背包里,背上包出门来到第一大街,然后转了个弯快步向南边走去。她进入了曼哈顿东边的医院聚集地,这里与东河遥遥相对,那些医院就像是停靠在干涸码头边的轮船——纽约大学医疗中心和许多研究所、表维医院、退伍军人管理医院还有其他医疗机构。在第一大街第30街的东北角,她走进了一栋标有“520号”的灰色大楼。这栋楼有6层高——不过在曼哈顿这个地区它已经算低的了。楼里的窗户都是铝制窗框,已经很脏了。一楼的地板铺的是蓝色的釉面砖,不过因为灰尘太厚,地板的颜色已经有些褪掉了。这栋楼就是纽约总验尸长办公室。前门是锁着的,奥斯汀按下了夜间门铃。


  一个个头很高,体形偏胖的六十多岁老头给她开了门。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外科消毒装,鬓角上有一些白色的卷发,不过脑袋顶上已经快秃了。“我是莱克斯·内桑森。”他说,“欢迎来到总验尸长办公室——纽约最丑陋的楼房。”门厅的大理石墙面是一种奇怪的褐色,上面还带有斑点和条纹。这使奥斯汀想到了被切开检查的癌变肝脏。癌变肝脏色的墙面上贴着一行金属字母,是一句用拉丁文写成的格言:


  TAQUEANT COLLOQUIA EFFUGIAT RISUS HIC LOCUS


  EST UBI MORS GAUDET SUCCURRERE VITAE


  “你的拉丁语怎么样,奥斯汀博士?” 内桑森说。


  “唔,我看看——‘语言使这个死神快乐的地方安静……’这句话不合逻辑啊。”


  内桑森微笑着说:“它的意思是,‘让话语在这里停止,让微笑在这里消失,因为这里是死神乐于救助生命的地方。’”


  “‘死神乐于救助生命的地方,’”奥斯汀一边嘀咕,一边跟着内桑森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内桑森的办公室靠近前门,既宽敞,又整洁。


  一个人站起来迎接她。“格伦·达德利,”他说,“副总验尸长。”达德利与奥斯汀握了下手,他的手非常有力。他是个英俊强健的人,大约50多岁,黑色的头发,方形的脸,嘴巴绷得很紧,戴着方形的金属边眼镜。


  奥斯汀打开她的绿色联邦笔记本,她的“外出笔记本”。在扉页上,她写下了内桑森和达德利的名字。“我可以知道你们的联系电话吗?”


  “你是法律病理学者吗?”格伦·达德利问。


  “不。我是医学病理学者。”她说。


  “你在法律医学方面没有经过训练吗?”


  “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法律验尸。”她说,“我基本了解该怎么做。”


  “在哪里?”达德利问。


  “富尔顿县验尸员办公室,在乔治亚。疾病管制中心与他们有一定的联系。”


  “那你通过委员会的证明了吗?”


  “还没有。”


  达德利转身冷酷地对内桑森说:“他们连个通过证明的病理学者都不给我们派。”


  “我明年将进行委员会考核。”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绿色笔记本上。


  内桑森说:“呃——我想梅利斯博士已经告诉你,我们这儿有两例不寻常死亡的病案。一个女孩儿昨天死亡,另外,5天前也有一个相似的病例。我们注意到的第一个病例——”


  “我注意到的。”达德利强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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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3: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格伦注意到的,是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当地人管他叫吹口琴的人。他大约60岁,过去总是在地铁上吹口琴。他有个帽子,他用它乞求施舍。他在城市各处游荡。我住在贫民区边上,可我曾看到他乘坐莱克星顿大街的区间车。一周前,他在时代广场的地铁站死去,就在地铁线向南行驶的月台上,不知你是否清楚具体的位置。”


  “我对纽约不是很了解。”奥斯汀说。


  “没关系。他因疾病剧烈发作而身亡。” 内桑森说。


  “他的死很轰动,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达德利说,“那个人在人群中突然发作,他一边尖叫着,一边咬掉自己的舌头,接着又去咬自己的手,同时还出现大出血。他是表维的到院即死亡病人。我做了尸体解剖,发现他的舌头在他的肚子里。消防局紧急救护技术班的报告上说,吃了自己的舌头之后,他出了很多血,背部弯成了弓形,最后在月台上保持着那个样子僵化,死亡。他当时和他的一个朋友在一起——那个人也是个流浪汉,名叫——”他翻开病例档案,瞥了一眼。“名叫莱姆。姓不太清楚。我做尸检时发现,这个吹口琴的人是酗酒者,有肝硬化。另外,他的食道有静脉曲张。食道的一条血管发生破裂。这就是他嘴里流血的原因,而且舌头的残余也在流血。他脑部有肿胀和损伤,中脑发生了大出血。这可能是由毒药或是毒素引起的。但是我们并没有在毒物学资料中查到有关信息。”


  “引起我注意的,” 内桑森说,“是发作的形式——脊柱的弯曲弧度。”


  “这并不是很重要,我想,莱克斯。”达德利说。


  “那叫‘圆弧’的发作。” 内桑森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我调查过这种症状。它是被19世纪法国神经病学家让-马里·沙尔科发现并做出鉴定的。那只是假性的发作;真正的发作脊柱是不弯曲的。可这两个死者可不是假的——他们当时就要死了。”他转向奥斯汀:“媒体已经知道了第二个病例,因此,我们不得不对此做出解释。”


  “所以你就给疾病管制中心打了电话,莱克斯——你竟然听沃尔特·梅利斯的鬼话和他的无聊理论。他是个疯子。”达德利说。


  内桑森耸了一下肩,向奥斯汀闪过一个微笑,“你可不是疯子,对吧,博士?”


  “我希望不是。”她回答道。


  达德利突然站了起来。“我们走吧。”他拿起空椅子上的淡黄褐色文件夹。“我们可以到停尸房再说。”


  他们走进一个货运电梯。它通往总验尸长办公室的地下室。在电梯里,内桑森问奥斯汀:“你多大?”


  “29岁。”


  “当联邦调查员可有点年轻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格伦·达德利说道。


  “这是个需要训练的工作。”她说。


  停尸房在地下一层,与收费车库相邻。一辆停尸房的货车刚刚开进来,两个医学院实验室助手或是停尸房的工作人员正把一具用蓝布盖着的尸体往车下抬。工作人员把尸体转移到停尸房叫做平板的盖尼式床上,那是一种装有轮子的金属担架。平板的形状和担架一样,这样液体就不会从尸体上流到地面上。


  收费车库里挤满了带生物危害标志——有三个尖裂片的花朵——的鲜红色垃圾罐。墙上写着一句话:


  请不要把布条或带血的被单扔在垃圾罐上。


  内桑森走到一个穿绿色消毒装的人跟前。“我们准备好了,本。”他说,“我给你介绍疾病管制中心的调查员。这位是艾丽丝·奥斯汀博士。这位是本·克莱。他将成为我们的助手。本,奥斯汀博士来到这里的事情是保密的。”


  “我知道。”克莱微笑着说道。他的名字和“飞翔”押韵。两个人握了一下手。


  本·克莱中等身材,比较瘦,皮肤是深奶油色的。他是个亚裔美国人。“我马上去找你们。”他以柔和的声音说道。然后,他推着运尸体的平板走进了走廊。


  他们推开一对已被撞扁,来回摆动的门之后进入了停尸房。马上,他们就被一股浓重的味道所包围,这种味道有点酸,而且弥漫地到处都是——一种和这个世界一样古老的味道。它像液化雾一样漂浮在空气中,似乎连口腔根部都覆盖的有。这是细菌把肉转化为能量的味道。细菌溶解人肉后,释放出气体。在曼哈顿停尸房里,这种味道时浓时淡,每天都有改变,这要视天气和这个城市发生的事情而定了,但它绝不会散去。曼哈顿停尸房总是会发出格列高利圣咏的味道的。
查尔斯·达尔文最先发现是自然的选择引起了进化,而自然选择就是死亡。他也发现,大量的死亡(大量的自然选择)引起了生物体形状或行为发生微小却是永久的改变。没有大量的死亡,生物体便不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改变。没有死亡,人类永远也不会变得比最简单的自我复制分子更加复杂。如果没有大量重复的死亡,海星的触角就不会出现。死亡是构造之母。经过了40亿年——宇宙三分之一寿命——的死亡,人类终于出现。如果再经过40亿年,或可能100亿年,谁知道死亡会不会创造出一种敏锐高效的头脑来改变宇宙的命运,成为上帝呢?曼哈顿停尸房的气味并不是死亡的味道;它是生命改变形式的味道。它有力地证明了生命是不可毁灭的。


  停尸房是环形的,中央是矩形,尸体都储存在中央的地下室里。环绕中央一周,你可以来到一个特别的地下室。它的墙面由灰绿色砖头建成,门是不锈钢的。主屋连着不同的小房间。这些小房间中有一些是储存严重腐烂尸体的,这样可以避免尸体的臭味弥漫到整个停尸房。


  “那是女盥洗室。”内桑森指着停尸房的一个门说,“你可以在那儿换一下衣服。”


  这儿比大多数停尸房的卫生间都干净。奥斯汀找到了一个摆放着干净外科消毒装的架子。她脱掉平时穿的鞋子,衣服和裙子,换上了消毒装。然后,她又穿上她的迈提塔夫靴,系上鞋带。


  她在停尸房另一边的储藏室里找到了内桑森、达德利和克莱,并在那里罩上了第二层衣服。储藏室里堆满了摆放生物研究安全性设备的架子。他们在消毒装外套上了一件一次性外科长袍。在外科长袍外,他们又系上了沉重的塑料防水围裙。然后,他们给鞋子罩上外科鞋套,头上戴上外科手术帽。


  格伦·达德利把一个带纽扣的一次性口罩拉上去罩住鼻子和嘴巴。那是由细菌过滤物质制成的柔软杯罩,像是外科医生的口罩。口罩中心有一个蓝色按钮。“嗨,奥斯汀博士,你的太空服在哪儿啊?我以为你们疾病管制中心的人不穿太空服就没办法工作的。” 达德利的笑声从口罩里传了出来。


  “我从不穿那个。”奥斯汀说。


  他们戴上塑料防护眼镜,避免血或者任何流体溅到眼睛里。达德利不需要这个,因为他已经戴了一副眼镜了。


  然后,他们戴上了橡胶外科手套。


  之后,格伦·达德利在左手戴上了一只由不锈钢锁子甲制成的手套。这意味着他将是解剖员——尸体解剖工作中的领导者,主刀的人。在纽约总验尸长办公室,解剖员都在一只手上戴上金属手套;这不仅仅是医学权威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也是一种安全措施。尸检中的大多数意外刀伤都出现在病理学者不太灵活的那只手上。大多数人不太灵活的都是左手。病理学者都用比较灵活的手握着刀,所以刀伤通常出现在另外一只不太灵活的手上。因而,他们才会在不灵活的手上戴一只锁子甲手套。


  在外科手套外面,他们又戴上了一层沉重的黄色橡胶洗碗手套。达德利在金属手套的外面也套上了个橡胶手套。


  “死者在102房。”本·克莱说。


  他们跟着推着空平板的克莱穿过停尸房,绕过环形房间,来到一扇不锈钢门前,这就是102号地下室。里面的托板上放着一个白色尸体袋。这里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奥斯汀博士,这个味道对你没什么影响吧?”内桑森问道。


  “这味道确实比我通常闻到的要重一些。”


  “他们在医院是保持新鲜的。”本·克莱边说边抽出托板。尸体在白色袋子里显现出形状。


  内桑森说:“曼哈顿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人们来曼哈顿是为了孤独地生活。这也经常意味着他们会孤独地死去。我们曾处理过不计其数的腐烂尸体。你现在闻到的就是孤独的恶臭,奥斯汀小姐。”


  克莱隔着袋子抓住尸体的肩膀,达德利抓住脚。他们老练地举起尸体,把它转移到了平板上。接着,克莱把它拖到一个地磅上,读出了重量。“118英镑。”他边说边记在了笔记板上。


  他推着盖尼式推床穿过一对门,来到了尸体解剖室。


  “欢迎来到解剖室。”克莱说。


  尸体解剖室有70英尺长,有一部分在地下。室内的八张不锈钢解剖床排成了一排。这就是曼哈顿尸检中心,世界上最繁忙的尸检室之一。其中的四张床旁已经站着正在工作的病理学者了;他们正在摆放尸体,准备工作;一些已经动刀了。解剖室是个灰暗的地方,一个不绝对炎热也不绝对安全的地方。它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地方。墙上的紫外线辐射灯照射着整个房间,它的用途是杀死空气中的病菌、病毒和细菌。地板上的空气过滤机在哼鸣,清除着空气中可能会进入解剖者肺内的受感染微粒。
本·克莱在一张解剖床前停下来,固定了制动器。然后,他解开了白色的袋子。


  总验尸长


  “情况怎么样?”半个小时后,莱克斯·内桑森问道。奥斯汀在死亡报告区找到了他,他正在审查几个新的案子。


  “情况不好。”奥斯汀已经换下消毒装,换回了她的便装,但是她总觉得——以一种模模糊糊的方式——她的味道和凯特·莫兰的相似。这种感觉会持续几个小时,一直到她能去洗个澡,可是她并没有时间洗澡。


  他们走进内桑森的办公室。内桑森打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从盒子里取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我的烟嘴哪儿去了?”接着,他又拿起一根烟。“你要一根吗?”他说。


  奥斯汀笑了笑,说:“不,谢谢。”


  “是吗?你确定?这些是20美元的烟。如果我的这个恶习影响了你,请直言相告,好吗?”


  “没关系的。”


  他终于找到他的烟嘴,把烟插了进去。他划了一下火柴,用手指而不是用嘴巴夹着烟,在火苗上慢慢地滚动着烟头,直到烟头发灰。“恐怕我不是年轻人的典范。我不仅有抽烟的坏毛病,腹部还有太多的脂肪。当他们解剖我的时候——我会坚持要求解剖的——他们会发现一老鼠窝问题的,我肯定。病理学者经常在解剖台上看到由生活方式问题引起的疾病,可他们并不总是由此而吸取教训。”他叼起烟。屋子里充满了柔和的烟草味。“不过,邱吉尔一生中也抽了大约6万根烟,而且,他活到了91岁。告诉我你的发现吧。”


  奥斯汀开始描述她的检查结果:身体外部出口的血泡,包括嘴巴、鼻咽和眼睑。肾脏的金黄色条纹。致命的大脑膨胀。


  内桑森疑惑地看着她说:“继续,说说中央神经系统的情况。”


  “中央神经系统受到的损害非常严重。”


  “多严重?”他问道。


  “大脑完全被破坏了。”奥斯汀尽力地总结着。“大脑膨胀疏松,已经失去了物理完整性。我切割的时候,它几乎已经完全崩溃了。它上面有一种闪光的斑点,我从没见过。整个大脑——我怎么来描述呢?——就像是发亮的布丁。她鼻咽大量出血,而且,她曾非常用力地咬过自己的舌头、嘴巴和嘴唇。另外,她有感冒的症状——鼻窦流出粘性分泌物。眼睛的虹膜上出现金黄色瞳孔圈,周围还带有火焰般的衍生物。这使瞳孔看起来像是着了火。总之,总体的结果就是——呃——惊人。我认为,这可能是由病毒感染引起的,它影响中央神经系统,还可能影响了嘴巴、眼睛等身体外部出口的组织。”


  “我们这里没有检测病毒的能力。”


  “你们没有检测病毒的实验室吗?”


  “没有。我们把生物样本送到城市卫生部的实验室去。他们是检测细菌的。他们不检测病毒。”


  “我们可以。”奥斯汀说,“我可以给疾病管制中心送一些样本吗?”


  “当然可以。把它们连同我的问候一起带给沃尔特。”他露出狡猾的表情。“你和格伦相处得怎么样?”


  奥斯汀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她谨慎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他表达自己的观点时非常直接。”


  “孩子——你真是个外交家。”内桑森抽了口烟。“格伦确实是个讨厌的人。如果他太讨厌了,告诉我,我会替你教训他。不过我想你自己会处理好的,奥斯汀博士。”


  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内桑森继续说道:“格伦的生活不是很尽人意。他的妻子最近离开了他。她还把孩子们都带走了。他曾有过外遇。不过格伦是我的同事,也是一个宝贵的人才。”


  “那当然。”


  “你想继续这个调查吗?”


  “是的,我想。”


  “真的吗?我不想强迫你。我可以把这个案子交给卫生部。”


  “你并没有强迫我,内桑森博士。”


  他大笑起来。“好吧,已经有够多的‘我亲爱的阿方斯’了。你需要什么?”


  “呃——我想看看你最近所有病例的文件。”


  “当然可以。其他的呢?”


  “我需要一部电话。还有一张纽约市地图。”


  内桑森抽烟的时候沉默了一下。“这就是所有你需要的东西?”
“在外工作是很简单的。”她说。她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隔壁楼的砖墙。她发现外面下雨了。“我忘带雨衣了。”


  “我会给你拿件我们的雨衣。你还需要个办公室,对吗?”


  “我想是的。”


  他们给了她一间小办公室,那几乎是个壁橱,在三楼。有人给她拿了一件亮黄色的雨衣。雨衣背上印了一排黑色字母:“总验尸长办公室”。这是件灾难雨衣,是工作人员在灾难现场为避免血液、流体和雨水溅到身上穿的。雨衣上一股汗味。


  办公室是另外一个病理学者工作人员的,她正在休产假。从办公室的一个窗户望出去,能看到的只有几英尺以外停车场车库一堵没有门窗的墙。不过不管怎样,这比她疾病控制中心的办公室要好。她不知道为什么传染病学家的办公室总是世界上最差的。她用胶布把一张纽约地图挂在墙上,用铅笔在地图上标出一个X:在第79街马特学校的位置,即凯特·莫兰死亡的地方。她还在时代广场标了另一个X,那里是吹口琴的人死亡的地方。这些标记代表了死亡的地点。不过它们并没有显示死亡者是在哪里接触到病毒的。如果他们确实曾经接触过什么的话。如果这是一次传染疾病或连续中毒的爆发事件,吹口琴的人就是第一个被确认的病例。因而,他应该被叫做索引患者。几天以后死亡的凯特·莫兰是第二个。这两个病例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要开始调查,奥斯汀无需知道是什么杀死了他们。就像约翰·斯诺所明白的那样,传染病学的发展可以在不了解致病物质本质的情况下进行。


  进一步观察


  凯特·莫兰的组织正在总验尸长办公室的组织学办公室进行处理,一天之后它们就可以被观察了。同时,吹口琴的人的组织已经可以检查了,奥斯汀把案例号告诉一个技术人员,想要来他的样本。“那些切片已经被达德利博士拿走检查了。”奥斯汀来到三楼格伦·达德利的办公室。她看到达德利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两眼对着一台双头显微镜的目镜向里看。这种显微镜有两套双眼并用的目镜,因而,两个人可以同时观察一个样本。


  “你想要什么?”达德利头也不抬地说。


  “我想看看第一个病例的组织样本。”


  他唔了一声,继续观察着显微镜里的样本。


  奥斯汀面对着达德利坐下来,开始对着另一套目镜向显微镜里看。她看到一片脑细胞。这是吹口琴的人脑部组织的薄切片。


  “这是从大脑皮层的颞叶下侧取来的样本。”达德利说,“就是海马状突起区域。它好像受到损害了。”


  她放松了一下眼睛,开始观察细胞区域。她看到了线状的神经元,那是脑部发送信号的神经细胞。她还看到了其他类型的脑部细胞以及脑部的白色脂肪物质。她看到一片受损害的区域,开始在那里寻找红色的血细胞。“我想我找到了个出血点。”


  “没有其他的了?好吧,我再放大一点。”


  屏幕跳动了一下。细胞被放大了。“看看这些细胞。”他说,“再放大一点。”屏幕又跳动了一下。他们正一步一步深入到吹口琴的人的大脑中去。


  这些细胞有点问题。神经元,即神经细胞,是一条带有分支的长线。线中间的某个地方有些膨胀。膨胀部分的内部有一个圆点。这个圆点是细胞核,它是细胞储存遗传物质DNA的地方,形状像一个炸鸡蛋的蛋黄。它含有染色体。染色体是保持细胞DNA完好的螺旋蛋白质外壳。奥斯汀觉得这些大脑细胞的细胞核不太正常。


  “细胞核不正常。”她说,“你能不能再放大一点?”


  屏幕又一次跳动。核子变得更大了。


  “这是最大的放大倍率了。”达德利说。


  你很难搞清楚自己在看些什么。细胞阶段的生命是复杂的。细胞核内似乎有一些组织——一些不属于核子的组织。然后,她发现了她从没见过,甚至在书本里都不曾出现的东西。细胞核内有一些物体。物体。这可能是正常的现象。也可能是细胞的色素表现出一些可以解释的特征。很难说。


  “达德利博士,这是什么?”


  他咕哝了一下,也没有答案。


  核子内的物体是发亮闪光的带角晶体,有着很精确的形状。他们膨胀出许多小平面,像是有角的英式足球。它们太大了,所以不可能是病毒微粒。病毒微粒在常规显微镜下是看不到的。
光线在晶体表面进行反射,好像晶体在发光。


  “我从没见过类似的情况,达德利博士。”奥斯汀说。


  “简直是太奇怪了。”达德利对自己不太肯定地答道,“这肯定是化学化合物。市面上出现了某种新的毒品。”


  “也许这些晶体是晶体化的块状病毒。”奥斯汀说。


  “块状!块状病毒。你别白痴了。”他厉声说道。然后,他又继续沉默地对着显微镜进行观察。


  联盟广场


  纽约城沐浴在四月凉爽的细雨中。艾丽丝·奥斯汀在办公室里向外望去,看到雨水顺着那面车库的墙向下流。她穿上那件黄色的灾难雨衣,背起她的背包,乘出租汽车来到了联盟广场。


  一辆福克斯5频道的电视转播车在莫兰家大楼的街道上停着。在奥斯汀按门铃时,一位年轻的女记者认出了她的黄色雨衣。“您是验尸员办公室的吗?凯特·莫兰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中毒了?这是否是一起谋杀事件?您能告诉我有关情况吗?”她身后站着一个录像的人。


  “我很抱歉,你得去向总验尸长询问有关情况。”奥斯汀说。门铃响了,她闪了进去。


  女孩儿的父母,吉姆和尤妮斯·莫兰手拉着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看起来要崩溃了。沙发对面的墙上靠着一张镶钢框的巨幅黑白照片——那是罗伯特·马波瑟普为尤妮斯·莫兰照的肖像照。照片中,莫兰太太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羊毛套领毛衣,她看上去若有所思,显得非常端庄。而现在,她非常憔悴,眼睛因为哭泣变得很红。


  管家是一个年长的爱尔兰妇女。她回避到厨房,脚步声敲打着橡木地板。奥斯汀听到她的抽泣声。


  奥斯汀知道,处于巨大悲痛之中的人们面对流行病学家的问题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反应。因此,她温和地介绍自己是亚特兰大疾病管制中心的一名医生,现正与纽约市验尸员办公室一起工作。当凯特的父母了解到奥斯汀被派到纽约是来调查他们女儿的死因时,他们很欣然与她交谈。对话进行的相当困难,因为吉姆和尤妮斯·莫兰会时不时说不出话来。凯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这对父母未来的生活将会空虚得无法想象。


  他们知道凯特的尸体会被解剖——法律上要求对没有预兆的突然死亡案例进行解剖分析,他们也接到了通知。奥斯汀决定不告诉他们解剖工作是由她主刀进行的。“你们女儿的尸体一小时前已被运往殡仪馆。”她说,“不过,考虑到尸体可能具有传染性,城市卫生部要求火化。他们通知殡仪馆采取通常的生物危害防护措施。我给殡仪馆打了电话,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你说的生物危害防护措施是什么意思?” 尤妮斯·莫兰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打碎的玻璃。


  “我很难过。你们的女儿可能患了传染性疾病。”


  “什么病?”莫兰先生问。


  “我们不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具有传染性。我现在来这里的原因是——我知道这很困难——我需要向你们询问一些问题。你们应该还记得你们的女儿在过去的几天或是几周里做过什么,去过哪里。我们想找出她是否接触过什么东西。


  莫兰太太把丈夫的手握得更紧了。她说:“我们会尽力协助你的。”她冲着椅子点了下头。“请坐。”


  奥斯汀坐在椅子边。“你们能不能想到凯特最近做的什么事可能会使她接触感染物或是病毒?她最近有没有去外国旅游?”


  “没有。”莫兰先生说。


  “她最近有没有为治疗癌症而接受化疗?”


  “凯特?没有!”


  “她有没有服用过一些有剧毒或可能有毒的药物?”


  “没有。”莫兰太太答道。


  “那她最近有没有接种疫苗?”


  “没有。”


  “她有没有吃任何贝类或是不寻常的食物?去了什么不经常去的地方?”


  “我觉得没有。”莫兰太太说。


  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


  “她有没有去过树林远足或是露营?她可能在那儿被虱子叮咬。”


  “没有。”


  “凯特有男朋友吗?”


  他们对这个问题不太肯定。他们说凯特有时与一个男孩子一起出去,那个男孩儿和她年龄一样大,名叫特尔·萨尔蒙松。


  奥斯汀在她的绿色外出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个名字,并向莫兰太太要来了男孩儿的电话号码。
“我想,她与特尔分手了。”凯特的母亲说。


  奥斯汀问他们可否仔细回想一下凯特近两周内的活动。他们很茫然。凯特的生活太安静了。她有朋友,但她不是个善于社交的人。她喜欢摇滚乐,不过她的父母不让她去某些音乐俱乐部。但那似乎并没有引起真正的麻烦。


  “还有一个问题我很难出口。你们知道凯特有没有吸食毒品?”


  “绝对没有。”莫兰先生说。


  “她没有抽过大麻或其他毒品?”


  “我不知道——我想是没有的。” 尤妮斯·莫兰说。


  凯特每天乘地铁去学校,下午的晚些时候到家。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听音乐,给朋友打电话,做作业,吃晚饭,接着做作业,有时会上网发邮件,然后睡觉。


  “我近来的工作很忙。”吉姆·莫兰说,“最近,我们家的集体活动比较少。”


  “她最近去任何什么地方了吗?”


  “我唯一想到的一件事就是她给老师塔利兹做的艺术工程。”莫兰太太说,“那好像是跟建筑有关的什么东西,凯特出去购买她的包厢和其他东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她转向她的丈夫。


  “我不知道。”莫兰先生说。


  “我想是上周末。我猜她是在SoHo、百老汇大街还有第六大街的跳蚤市场买的。塔利兹先生——”莫兰太太的声音失去了控制,“我总是禁不住去想——对不起——他曾试图去救她。”


  “是吗?他有没有尝试心肺复苏术?”


  “他当时已经想不起该做什么了,那是——那是他打电话告诉我的。他非常难过。”


  奥斯汀在笔记本上作了纪录,提醒自己要马上去采访这位美术老师。他可能已经接触到致病因素了。另外,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觉得她的调查可能最终会是荒谬没有意义的,她可能被沃尔特·梅利斯推入了一个毫无希望的问题之中。一次无法解决的疾病爆发。这些感觉一个也无法解释。


  电话响起来。管家纳内特去接了。一个牧师打来询问葬礼的有关事宜。奥斯汀能听到纳内特说:“没有守灵,上帝,不,不,卫生部不允许……”


  “你们介意我在房子四处走走吗?”


  莫兰夫妇没有回答。


  “有时观察会对事态发展很有帮助。另外,你们介意我拍一些照片吗?”她从包里取出她的电子相机。“我可以看一看厨房和凯特的卧室吗?”


  他们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她先是去了厨房。奥斯汀一进厨房,纳内特就急忙捂着脸走了出去。厨房看上去很舒服,有灰色的石制操作台和一个大炉子。她打开了冰箱。


  奥斯汀并不认为凯特的疾病是由食物引起的,不过她不能肯定,也许凯特进食了某种有毒物质。她把冰箱里的东西移动了一下,然后用相机照下了尽可能多的食品。牛奶,纸包的鱼肉。她把纸揭开。是鲑鱼;闻起来很新鲜。还有叶子顶端是红色的莴苣。半瓶法国白葡萄酒。奥斯汀闻了闻,似乎是没问题的。


  然后,她来到走廊。顺着走廊走过去有一张半开的门,它通往凯特的卧室。


  这是间漂亮的屋子,砖墙面没有装修,屋顶有个天窗。它充满了一个十多岁生命的气息。床没有铺,墙上贴着菲什的海报——鼓手乔恩·菲什曼穿着一件女装在舞台上作秀。还有一张弗米尔油画的海报: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弹奏翼琴。在壁橱里,奥斯汀发现肥大的牛仔裤、绷紧的丝帽、小吊带装和一件短皮夹克。凯特肯定是那种很敏感,很时髦又有一些艺术气质的女孩儿。屋子里有一个旧衣柜,一个装有各种低劣珠宝的枫木箱子,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以及一张堆满小摆设的桌子。由木头、塑料、芦苇和钢铁制成的玩具娃娃、长笛和1便士哨子一个挨一个地排成一排。桌子中央放着一个玩具屋。这曾经是凯特的艺术工作台。另外,屋里还堆着一些小古董盒子、新的金属大盒子、金属小罐子和管子。一个罐子上写着:“唐宁伯爵茶。”其他还有一些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塑料罐和精巧的木制盒子。所有东西都归置得很整齐。


  奥斯汀想寻找一些有关毒品的东西。她打开书桌抽屉和几个箱子,寻找吸毒用具。没有发现相关的东西。奥斯汀开始排除达德利博士的假设,即凯特吸过毒。这不是一个吸毒者的房间。
凯特有着古怪的品味和对颜色和形状不同寻常的感觉。奥斯汀打开她的照相机,开始在屋子里照相。从天窗射进屋里的光线给所有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素净的色彩。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凯特就和她一起站在这间屋子里;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个世界旁边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凯特正在那里整理着这些物品。它们在凯特死后就没有被动过。


  奥斯汀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个机械玩具甲虫。它用镶嵌宝石的绿色眼睛悲伤地看着她。她把它放回原处,不想移动凯特的安排。另一个盒子里有个金属铸造的微型小汽车。相机自动聚焦,她照下了每一样东西。有一个盒子里装满了鸟的羽毛:蓝松鸦的,主红雀的,乌鸦的,还有一片有条纹的羽毛,奥斯汀认为那可能是红尾鹰的,不过她不肯定。有一个木制的盒子,上面画着多边形。奥斯汀想打开它,却弄不开带有智力玩具的锁。所以,她只是给盒子照了张像。她照下了一个看上去很坚硬的锯齿状金属弹簧,一个绿色孔雀石。一个挂锁上的万能钥匙。某种小鸟,可能是麻雀的头骨。一个紫水晶球。然后是玩具屋。凯特似乎把玩具屋拆开了。奥斯汀向后退了退,把玩具屋照了下来。然后,她又给整个房间照了张像。不过,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去看这些照片。它们可能具有某些信息。也可能没有。她草草地在她的绿色外出笔记本上记下了一些笔记。


  踪迹


  奥斯汀沿着凯特每天早上上学的路线去往马特学校:她走到联盟广场,乘上去往贫民区北部的地铁,努力寻找那种凯特世界的感觉。马特学校坐落在市内住宅群中一个安静、富裕的地区。奥斯汀下午三点到了那里。女校长圣安妮·瑟来德早晨要求学生进行集合和礼拜,然后取消了安排好的课程,要求学生在学校做一天的沉思和祈祷。在奥斯汀到达之前,她刚刚给学生们放学,不过有一些学生被选出来留下,瑟来德修女认为这没什么好争论的。她是个瘦小的中老年女人,有着直直的白发和锐利的双眼。她没有穿修女的服装,而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凯特在这里很受喜欢。”她对奥斯汀说。她把她领到美术课教室。教室里有三个学生坐着,什么都没干。她们受到了打击,很沉默,还曾哭过。


  “塔利兹先生在哪儿?”圣安妮修女问她们。


  “他回家了。”其中一个学生答道,“他太难过了。”


  “我简直太气愤了,圣安妮。”另一个女孩儿对校长说。她是詹尼弗·罗马萨。她曾愤怒地哭过,因为感到对一些事情无法改变。


  “上帝会了解你的感情的。” 圣安妮说,“他爱凯特就像你爱她一样,他会明白你的悲愤之情的。”


  “我是看着她死去的。” 詹尼弗的声音颤抖着。


  圣安妮修女握起詹尼弗的手说:“生命是神秘的,而死亡在它发生的时候也是。当你与凯特再次相遇时,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我们需要问的是,凯特希望我们做什么。”


  奥斯汀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凯特希望她做什么呢?


  “凯特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詹尼弗说。


  “对于这一点,我们可不知道。” 圣安妮修女说,她建议她们进行祈祷。


  然后,圣安妮修女说:“这位是艾丽丝·奥斯汀博士。她来这里是调查凯特的情况的。”


  “我是在纽约市工作的一名医生。”奥斯汀说。


  “凯特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 詹尼弗·罗马萨说,“我不能相信她已经走了。”


  “我想凯特会希望我们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奥斯汀说,“我可以在教室里转一转吗?”


  奥斯汀在教室里四处转悠,几个女孩儿看着她,圣安妮修女小声地跟她们说着话。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刷上油漆的咖啡罐。石膏管、帆布撑子。凯特的工作区域在教室角落的一个桌子周围。桌子上有许多凯特的东西,还有一个类似于房子的大型建筑,有点像玩具屋,不过更大更复杂。


  奥斯汀转过身问那些学生:“凯特感到难受时,美术老师塔利兹先生有没有在凯特旁边?”


  两个女孩儿点了点头。


  她又转向校长。“您有他的电话吗?”


  现在是周四下午的晚些时候了,不过仍然是奥斯汀调查的第一天。下班高峰期开始了。离凯特·莫兰死去已经有30个小时了。离彼得·塔利兹在凯特发病时近距离接触她也有30个小时了。如果塔利兹已经被某些物质传染,那他现在很可能正处于潜伏期。而且,他很可能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根本看不出已经得病。奥斯汀认为,传染物质在30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只会产生最微不起眼的症状。但她还是想与塔利兹取得联系,看一看他,并和他随时保持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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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3:0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搭上一列开往皇后区的N线列车。20分钟后,她在格兰德街区的上层车站下了车。一截破旧的铁制电梯通往小市场、干洗店、发廊、一家希腊旅馆以及一个加油站。她想找出该怎么走。她穿过几个街区,来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区,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公园里。那里有一些多利安式圆柱,还有一座青铜色雕像,那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出于好奇,奥斯汀走到了雕像前。这是苏格拉底——就是他,有着畸形的脸和浓密的胡子。他的下面刻着一行字:“了解你自己。”塔利兹这个名字——她意识到这里一定是个希腊街区。奥斯汀开始发现,纽约市的各个街区都非常具有地方色彩。她现在正观察着这个复杂得令人迷惑的生物体系。


  她一直不停地走,来到一条小巷。彼得·塔利兹和其他人合住在一个红砖小房子里。奥斯汀按了下前门的门铃。


  塔利兹马上来开了门。他又矮又胖,有一张和善却很悲伤的面孔。他的客厅就是他的工作室,里面堆放着被画框撑直的帆布、装着颜料和水的咖啡罐,还有一些靠着墙的油画。那些色彩很鲜明。


  “真是不好意思,这里太乱了。”他说,“请坐。”


  奥斯汀坐在一个破旧的安乐椅上。塔利兹则坐在一个旋转凳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我对发生的事感到很难过。”奥斯汀说。


  彼得·塔利兹对她的关心表示感谢。“我的生活就是学校和绘画。我一个人住着。我对自己的才能不抱幻想。但是——”他拽出一条手帕,擤了一下鼻子。“我努力在孩子们面前制造一些小小的不同。”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你当时为挽救凯特做了什么?”


  “我——”他叹了口气。停顿了很久。“我努力地回想怎样进行人工呼吸。可是我想不起来……怎么做……我上过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很抱歉,这对我来说非常困难。”


  “你有没有把嘴对着她的嘴?”


  “有,不过只是一下子。”


  “嘴里有血吗?”


  “她鼻子流血了。”


  “有血流到你身上吗?”


  塔利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已经把我的衬衫扔了。”


  “我能不能接近一点地看一下你的脸?”


  他既不舒服又尴尬地坐在凳子上,奥斯汀仔细地看着他。


  “你感冒了吗?”


  “是啊。流鼻涕。鼻塞。”


  奥斯汀深吸了口气。“你的眼睛难受吗?”


  “是的。我一得感冒或是过敏它们就很难受。我经常过敏。”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眼睛里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发痒,流泪。跟过敏性反应一样的。”


  “我很担心。”


  “担心我?我觉得很好啊。”


  “我不能给你做检查——我不是临床医生。”她没有告诉塔利兹自己是因为没有在纽约行医的执照而从法律上被禁止给病人做检查。“我希望你跟我到医院的急诊室去一趟。我们会找到一个医学小组来为你检查。”


  塔利兹看上去很吃惊。


  “不过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说。


  “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觉得自己很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舌头?”


  她没有舌头压器。不过,她的手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盒子来。她从盒子里取出一个笔形电筒。她打开它,要塔利兹说“啊”。


  “啊——”


  “嗯,你的扁桃腺有点发红。看起来你确实得了感冒了。”她说,“我可以——不好意思——看一下你的眼睛吗?”塔利兹很不情愿。他现在似乎非常紧张。


  奥斯汀在屋里转了一圈,关上百叶窗。然后她开始做“摇摆闪光测试”。她把电筒光线依次对着两个瞳孔。虹膜的颜色看起来完全正常。塔利兹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奥斯汀观察着瞳孔遇到光线的反应。她认为自己看到了瞳孔反应的延迟。这可能就是大脑损害的轻微症状。


  这真是太荒谬了。我反应过度了,她跟自己说。根本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凯特得的是传染病。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传染也没有发现。


  她说:“如果你的感冒症状有任何变化,请给我打电话,好吗?”她把自己移动电话的号码和她在基普斯湾的电话号码都告诉了他。“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白天或晚上。我是医生。我时刻都在等着电话。”
在她回地铁站的路上,她一直在考虑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确。作为美国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的一个少校,艾丽丝·奥斯汀具有要求人员隔离的法律权力。虽然如此,疾病管制中心的官员们从来都没有使用过这个权力。疾病管制中心的政策要求外出卫生官员安静地工作,避免引起关注,不做任何可能使公众引起恐慌的事情。她扫了一眼苏格拉底。他没有什么建议,除了要她了解自己。


  一无所知


  回到基普斯湾的那天晚上,艾丽丝·奥斯汀又累又饿。在调查中通常是会忘记吃饭的。她找到一个泰国的外带饭馆,买了一盒食物,带回了她的房间。当她把食物带到卧室时,海林太太的表情明显是不赞成的。奥斯汀坐在桌子前,用她的童子军刀、叉和勺吃着面条和柠檬香草鸡肉。同时,她用手机给在家的沃尔特·梅利斯打了个电话。她不想让海林太太听到谈话内容,她总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海林太太一定会偷听的。


  “事情怎么样了?”梅利斯说。


  “沃尔特——这件事真吓坏了我。它可能是损坏大脑的一种不知名传染物。它不是细菌传染,可能是一种病毒。我认为——”她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前额,额头上都是汗。


  沃尔特在电话那端保持着沉默。


  “我认为我们今天早上做了一次传染尸体解剖,在没有严密生物安全防护措施的情况下。”


  沃尔特沉默了几秒钟。“天啊!”他说。他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会继续观察的,沃尔特。”她把她的发现告诉了他:眼睛里的光圈,肿胀,布满红点的光滑大脑,嘴巴和鼻咽的血泡。她还提到了索引患者吹口琴的人,他的大脑细胞上清晰可见不明物质的肿胀。“如果这真是传染物质,那可真是太糟了。”她说。


  “有关那个女孩儿的第二个病例没有实验室调查结果吗?”


  “结果还没有出来。”


  “哪个实验室在进行这项工作?”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城市卫生部的实验室正在测试细菌。但它不能测试病毒——他们做不了。”


  “那么,如果你认为这件事真得很严重,我们就需要把样本送到疾病管制中心,我们会对它进行测试。”


  “这正是我想让你安排的。”


  “我会找莱克斯安排这件事的。你还有多久能回来?”


  “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些户外工作要做。”


  “什么户外工作?”


  “你可是那个在我面前宣扬约翰·斯诺的人。”她吃泰式面条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好吧。”沃尔特说。


  她冲了很长时间的澡,然后倒在有雕刻花纹的床上,把毯子拉到下巴。当她是个10岁小女孩儿时,有一次她家去新罕布什尔海边度假,住在一家小型汽车旅馆,她有时就难以入眠。她父母让她睡在一张折叠钢丝床上,和她弟弟一个房间。她喜欢枕着枕头,闻着淡淡的霉味和海水味,蜷缩在床上看“南茜德鲁”神秘故事。她孩提时曾看过所有的“南茜德鲁”神秘故事。这使她想起了她的父亲,现在他自己住在阿什兰湖区。我曾经管他叫爸呢,奥斯汀想。


  她能听到海林太太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然后,电视被打开了。过了很长时间,她都难以入睡。她的窗户正对着第一大街。深夜里,各种交通工具的声音都穿过玻璃传了进来,卡车的隆隆声,出租车的嘀嘀声,偶尔还会有开往急诊室的救护车的鸣笛声。这都是城市正常的噪声。奥斯汀想:情况可能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我没有找到可以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的证据。莫兰的死可能与吹口琴的人毫无关系。在大街上移动的车辆就像是流过动脉的血液。


  撒网


  4月24日,周五,纽约城


  艾丽丝·奥斯汀的桌子上有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纽约地区医院名单,上面还附带电话号码。她开始一个一个给这些医院打电话。她得找一个急诊家庭医生,问他/她一些问题。对话都没有持续太久。“最近你有没有遇到临死前疾病剧烈发作的急诊病人?” 她会问,“我们正在寻找一些本来非常健康,可突然由于疾病发作而死亡的人。这些病人眼睛的虹膜可能已经变色。肌肉可能非常僵硬。脊柱向后弯成C型。”


  她从医生那里得到的反应都不理想。一个医生以为她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病人。他拒绝与奥斯汀交谈,直到她证明自己确实是疾病管制中心的医生。另一个女医生告诉她曾见过许多链锁状球菌A型食肉细菌——“病人的脸,胳膊和腿都逐渐溶化。这样的病例大多发生在流浪汉身上。谁知道他们的病是在哪儿被传染的。”
“你有没有见过这些病人疾病发作时的情况?”


  “没有。他们并不像你描述的那样。”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一无所获。调查似乎根本不会有结果。


  可突然,突破出现了。第三个病例。


  她给史坦登岛圣乔治医院打电话。那是位于纽约市边远自治区的一家小医院。接电话的是一个名叫汤姆·德安赫洛的急诊室内科医生。


  “是的。”他说,“我想我曾见过。”


  “你能描述一下吗?”


  “死者是个女子,名叫——她叫什么来着?——我看一下病例,你别挂。”


  “好了。” 德安赫洛继续说道,电话里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她叫彭妮·泽克尔。周二她在急诊室中死亡。”


  “谁是她的主治医师?”


  “我。我签署的死亡证明书。很明显她产生了头晕现象。她有高血压病史。她正在服用降压药。35岁。抽烟。有人打了911——是她的母亲。彭妮和她母亲住在一起。她突然开始发作。急救技士把她送到这里。她的心肺停止了跳动,我们无法使之复苏。因为她具有高血压病史,我们认为她肯定是发生了颅内出血或梗塞。我觉得她是脑部出血。她瞳孔的颜色是棕色的——膨胀而且固定不动。她的尸体已被焚化。”


  “你有没有进行脑部检查?”


  “没有。我们根本不能使她安稳下来。她处于临死前的极度痛苦中。她的脊柱一直向后弯,变得非常僵硬。当时的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护士们都被吓坏了。我也是。我从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她的脸扭在一起,完全变了形。她从担架上滚到地面。腿直直地伸着。头向后仰。她的脊柱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她开始对着空气乱咬。护士们都害怕被她咬到。然后,她开始咬自己的舌头,几乎要把它咬掉。另外,她好像还咬掉了自己右手的几个手指。”


  “我的天哪!她什么时候咬的啊?”


  “入院之前。那位年老的母亲已经——呃——语无伦次了。一个咬掉自己手指的病人。我以前从未见过。”


  “你们进行尸体解剖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呢,像这样一个病例?”


  他停顿了一下。“这是一家盈利性医院。”他说。


  “你的意思是?”


  “尸体解剖?在盈利性医院里?谁为解剖付钱?健康维持组织是绝对不会为解剖付钱的。我们总是尽量不做尸体解剖。”


  “那你们就是总是尽量不去了解病人发生的病情了,德安赫洛先生?”


  “我不想对这点进行争论,奥斯汀博士。我们没有做尸体解剖,行了吗?”


  “我要是能看看她的脑部组织就好了。你有样本吗?”


  “我们只是进行了血液、脊椎和一些实验室测试。我们没有组织样本,因为没有对尸体进行解剖,这点已经告诉过你了。”


  “你能在明天之前把结果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


  “你在死亡证明书上写的是什么?”


  “脑血管破裂。脑中风。”他停了一下。“你觉得这个会传染吗?”


  “我不能肯定这是什么。她母亲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是什么?”


  细胞


  奥斯汀用铅笔在地图上的史德顿岛圣乔治医院标出又一个X。现在有三个死亡地点了:


  时代广场。4月16日。吹口琴的人。索引患者。


  史德顿岛圣乔治医院。4月21日。彭妮·泽克尔。


  第79街东区。4月22日。凯特·莫兰。


  他们之间还没有明显的关联。他们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呢?怎样从生物学的角度把这几个人联系起来?她想到了隐型飞机式病毒这个词,不过又把它排除了。


  她给沃尔特·梅利斯打去电话。“沃尔特,我发现了第三个病例。”她把情况描述了一下。“不过我想我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我没有发现任何模式。”


  “你的直觉是什么?”


  “错过的是一些我看到了的东西,沃尔特。它是视觉线索。它就在我面前,可是我却看不到。”


  现在,凯特·莫兰的组织应该已经被处理好,可以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了。奥斯汀来到总验尸长办公室的组织学实验室,取了一套承物玻璃片。她的办公室没有显微镜,所以她拿着玻璃片来到格伦·达德利的办公室。
“情况怎么样了,奥斯汀博士?你解开谜题了吗?”格伦穿着一件消毒装,正在编辑一个文档。他刚刚结束当天的解剖工作,正在写报告。奥斯汀发现他似乎很疲劳。他总是打理得很好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的脸色也有些泛黄。


  奥斯汀把泽克尔的病例向他描述了一下。


  “真有趣。”格伦说,“我得到了一些莫兰病例的实验室结果。”他取出一个报告。“她的血液中含有高浓度的尿酸。”格伦读着报告上的内容。“脊髓液中白细胞数量有轻微上升。”


  “有没有发现任何毒素?”奥斯汀问道。


  “如果发现了毒素,我早就该告诉你了。他转过身去,拿起一张试验室用试镜纸擤了下鼻子,烦躁地把它扔进废纸篓。然后,他们在双头显微镜前面对面坐下来。达德利选择要观察的载物玻璃片。他们首先观察的是莫兰肝脏和肺的切片。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然后,他们开始观察叶鞘组织。奥斯汀发现了一片看上去像是血泡的区域,她检查了那里的细胞。一些细胞的中心似乎带有成角度的阴影和结晶物质,不过她不肯定。


  奥斯汀想观察一下脑部细胞。“啊,大脑在你切开之后就变得一塌糊涂,博士。”达德利说。


  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观察了凯特·莫兰的脑部细胞。结果他们又一次发现,一些细胞——在细胞核的地方——有一些块状物质。


  “我们看看肾脏吧。”奥斯汀说。她还在想着凯特肾脏上的金黄色条纹。


  他们一起研究了肾脏的组织切片。肾脏的损害明显是由尿酸造成的。奥斯汀看到了一些针状物。


  “是的。”达德利说,“这些是尿酸沉淀物。这孩子的尿酸浓度非常高。”这个发现与血液检查的结果一致。莫兰在死亡前曾发生了肾脏衰竭失去作用的症状。


  “我想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一下这个组织。”奥斯汀对他说,“这样能更加清楚地看到细胞核上的物质。”电子显微镜可以运用电子束使细胞内部结构高度放大。它可以成像病毒微粒。


  “为什么你不带一些切片回亚特兰大去?”格伦说。


  “我会的。不过我想在这个城市进行一些后续工作。”


  岛


  周六上午


  史德顿岛的渡船离开曼哈顿南端一脚的南渡口终点站,隆隆地穿过纽约湾北边,把海水搅拌成了人行道的颜色。这是个灰暗的周六上午,略微有一些薄雾。艾丽丝·奥斯汀站在露天前甲板上,在一个可折叠护栏后看着总督岛慢慢向左边移去,南边的树木和建筑群逐渐出现在视野中。总督岛的树木已经开始发芽,远远望去繁盛一片,就像是一团团红褐色和淡绿色的花朵。那黄色的一片则是连翘的花朵。微风把她的头发吹了起来。她向另一边望去,自由女神像在薄雾中渐渐远去。渡船上人不是很多。甲板在奥斯汀的脚下颤动跳跃。黑色脑袋的小燕鸥掠过水面在空中盘旋,一个装钟浮标叮叮当当地从渡船边上飘过。


  渡船停靠在圣乔治终点站,即史德顿岛北端的一脚。那是一个废弃码头伸向海湾的沿岸陆地。奥斯汀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拖着装有电脑和笔记本的背包走出站台大楼。她找到史德顿岛环线列车的月台,搭上一列去往斯坦普莱顿的列车,下车后步行到海湾街。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座具有黄色铝壁板的维多利亚式房子,一楼的牌子上写着“古董小岛”。这间房子隔壁是一家训狗沙龙。整个地区的空气中都飘着盐味。


  奥斯汀找到蜂鸣器按钮,按了一下。


  很长时间没人应答。“谁?”


  “我是艾丽丝·奥斯汀。我们通过电话的。”


  蜂鸣器响了一下,锁开了。奥斯汀爬了几节楼梯,来到平台的另一扇门前。


  “进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


  奥斯汀一开门,一股猫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满脸皱纹,面带忧伤的80岁老太太坐在一个躺椅上,面对着带有厚玻璃板的窗户,窗外是一堆仓库,仓库前面有一个海湾。她穿着一件睡衣外加一件浴衣,还有一双拖鞋。她的脚踝因水肿而显得膨胀沉重,还有些发青。“我走路不太利索。所以你得到这儿来。”


  这就是海伦·泽克尔,死者的母亲。


  “我在参与纽约市的工作。”奥斯汀说,“我们想查明你女儿彭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担心那可能是一种传染病。我们希望对它进行追踪研究。”
泽克尔太太停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她移动了一下身体,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奥斯汀。“它带走了我的彭妮。”


  “谁?”


  “那个怪物。我一直在对医生说,可他们根本不信我的话。”她开始哭泣。


  奥斯汀在泽克尔太太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它带走了我的彭妮。接下来,它就要把我带走了。”她挥着手臂,那样子似乎在说,我要结束了你。


  “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海伦在椅子里转了一下身,用一张充满泪痕的脸看着奥斯汀。“你是个可爱的人儿,喂一下那些猫吧。”


  厨房既肮脏又凌乱。奥斯汀一打开食物罐,四只猫就冲了进来。她在两个茶杯大小的碟子里装满剁碎的鸡肝,四只猫一起挤到碟子前。然后她又把猫喝水的碟子洗了洗,重新盛满水。


  回到客厅,奥斯汀说:“我想知道彭妮死亡前那段时间的活动。你能告诉我吗?”


  “它把她带走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它带走了她。”


  “让我们努力找出是什么带走了她吧。”


  “总是有这样的事发生,而它们从不告诉我们什么!”


  泽克尔太太对最近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早些年的事情倒记得很清楚。“我是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她说,“这个城市在完蛋之前很漂亮。新年前夕,爸爸和妈妈会带我们去阁楼。”她指了指天花板。“爸爸会打开那里的窗户。真冷。我们都裹着毯子。”


  “我们说的是您的女儿,彭妮——”


  “你可以闻到从窗口飘来的货船的烟味。新年前夜,你能听到水手们在船上唱歌。12点整的时候,爸爸会举起手,他会说,‘安静!听!’我们就变得非常安静。听着。它开始了。就在那边……”


  奥斯汀循着她的眼神,向似乎漂浮在远方的银灰色曼哈顿塔楼望去。


  “它就像是风的呼啸。”她说,“吹啊吹。”这是新年前夜曼哈顿的声音。“我现在再也听不到了。”


  奥斯汀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她摸着泽克尔太太的手。“你记得吗?彭妮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你能想起什么来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在哪里给她的商店进货?”奥斯汀问。


  “到处。我不知道。她总是交税。还有一次她去了亚特兰大。她是乘公共汽车去的……我的彭妮走了。”


  “我可以看看她的商店吗?”


  “我不能陪你去。”


  “没关系。”


  泽克尔太太拉了一下沙发椅一边的把手。椅子的靠背向前倾斜,把她顶了起来。她把脚放在地板上,咕哝了一声。奥斯汀把手伸给她,帮助她站起来。她拖着拖鞋走到书架,从上面取下一个咖啡杯,把它倒过来。一把钥匙掉了出来。


  奥斯汀走下楼梯,走上人行道,从前门进入了古董小岛。她打开一盏荧光灯。屋子里很冷;暖气没有开。墙被刷成了柠檬黄色,厚厚的玻璃窗周围装饰着褪色的蕾丝花边。屋子里有许多玻璃橱和柜橱,上面摆着看上去很便宜的“古董”。这确实是个旧货店。一架子发霉的女式衣服。一张金属餐桌,桌上放着一张蜡纸,蜡纸上摆着已经干燥的吃剩的三明治,旁边是一个盛满烟蒂的烟灰缸。彭妮·泽克尔是个沉溺于香烟的人。一些书架上放着已被人忘却的平装本畅销书。一个橡木陈列盒里装着一些人造珠宝,盒子上有一句话:“非卖品。问都不要问。”一把藤条摇椅的标价是75美元,这个价格可不低。一个已磨损的着色松木制柜子售价45美元。奥斯汀打开柜门。里面是一堆《国家地理》杂志。


  情况看上去很好。这个屋子的某一个地方就是线索。彭妮·泽克尔是个搬家鼠。像凯特·莫兰一样。她们的行为有相似之处。而现在,她们都死了。


  奥斯汀开始用电子照相机拍照。


  奥斯汀仔细地搜索着房间。厨房用具的托盘和盒子。绞肉机。塑料儿童玩具。待售的胶合咖啡桌。售价30美元的漂亮铜船灯。希尔威斯特玻璃酒杯。铬合金金属壶。钓龙虾用的浮标。墙上挂着雪景图的复制品,一切都是出售商品。


  一些东西困扰着奥斯汀。她打开桌子抽屉。里面有一些文件夹。她把它们取出来,找到一个标有“盈利”的文件夹。里面夹着一些格记录纸,那是一份手写的清单。这个清单是彭妮在买卖旧品时用来纪录成本和盈利的。
 单子上写着日期和名字。奥斯汀快速浏览着:“4/18——小椅子——$59成本$5。”看上去似乎是彭妮花了5美元买了个椅子,然后以59美元卖给了别人。她可真是个精明人。她一直靠做买卖维持着自己和母亲的生计。


  彭妮似乎对账目还不太了解,不过这就是她生存的方式。


  4/18——第6大街跳蚤市场——黑色衣服——妇女——$32成本$0,找到的垃圾


  4/18——锋利剃骨刀——?·克洛先生——$18成本$1


  4/19——第6大街跳蚤市场——盒子(玩具)——$6,用明信片交换的


  4/19——珠宝别针(绿色)——$22本儿$5


  奥斯汀把这一页用相机拍了下来。


  然后,她向泽尔克太太告辞,并保证如果对她女儿死因的调查有了进展会立刻告诉她。


  奥斯汀露天站在渡船的后甲板上,远眺北边的巴约讷和南边奇尔文科的咽喉。然后,她走到船首,望着华尔街的石头晶体。云层开始分散,显露出城市上空棕蓝色的天空。这个城市看上去很虚弱,可是诊断却没有结果。


  她决定给疾病管制中心的沃尔特·梅利斯打电话。在轮船的客舱里,她取出手机,拨了梅利斯家里的电话。手机发出吡吡的声音。电池没电了。


  “该死的!”她低声说道。


  与疾病管制中心失去了联系,奥斯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她把手机放进包里,靠在椅背上。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轮船航行时间差不多是半小时,这给了她思考的时间。奥斯汀感觉到在她记录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一面隐藏的门。如果和当她发现这扇门,它将引领她进入生物系统和生物关系的迷宫中,接触自然的内部运作。自然已经和人类进行了十亿年的游戏。


  她启动了她的膝上电脑。到现在,她已经有三个记忆卡,里面的数据全是她用电子相机拍的照片。她把记忆卡一个挨一个地插入电脑,在屏幕上浏览所有的照片。


  四个病例中有两个都有收集东西的习惯,她们是凯特·莫兰和彭妮·泽克尔。那个吹口琴的人呢?他也曾是个收藏东西的人。他收集杯子里的钱,这些钱经过了许多人的手。对莱姆,奥斯汀还不太了解。


  奥斯汀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母,调出凯特·莫兰艺术收藏品的照片。有一些是特写。其中有一个水晶球,她还记着。奥斯汀敲了一下键盘,照片开始放大,放大到屏幕几乎变成像素的交集。她什么都看不到。石头是不携带疾病的。接着,她点到承放绿眼睛小甲虫盒子的照片。不是。玩具屋的照片。里面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然后是凯特收集的盒子的照片。一个罐头盒。里面有什么呢?


  她没有给吹口琴的人的东西拍摄照片。她和克莱从隧道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


  账目。泽克尔的账目。她把账目照片调出来,一页一页的研究。其中有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记忆中闪过了一些东西:


  第6大街跳蚤市场——黑色衣服——妇女——$32成本$0,找到的垃圾


  这可能就是凯特喜欢穿的那种衣服。但是另外的一些字眼又引起了她的注意:第六大街。凯特的父亲提到过,凯特曾在跳蚤市场买东西。奥斯汀非常确定地记着他提到第六大街。凯特买衣服了吗?她的眼睛又转向账目:


  4/19——第6大街跳蚤市场——盒子(玩具)——$6,用明信片交换的


  凯特喜欢盒子。


  奥斯汀感到阵阵发冷。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重新浏览了一遍凯特卧室的照片。


  在那些照片中,她终于发现一个灰色的小木盒。它摆在玩具屋边上。它很小,是个矩形,没有其他特征。只有一样除外。盒子的一边画着某种形状。这个形状很熟悉,它是个多边形,即有角的晶体状。奥斯汀以前在哪里见过。


  她把照片放大,大到它变成像素的迷宫。她盯着盒子上的形状设计。我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她在凯特·莫兰的大脑里见过这样形状的晶体。诊断进行地很顺利,就像是运转正常的机械。


  凯特在跳蚤市场从彭妮·泽克尔那里买下了这个盒子。


  这个盒子就是抽水泵的把手。她想:它现在正摆在凯特的卧室呢。


  旋风


  周六上午


  大脑病毒发生作用的时间是很快的。它可以在几个小时之内使一个完全健康的人进入致命昏迷状态。生长在中央神经系统的病毒物质会沿着神经细胞扩散。可能你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是健康的,可是却永远也起不来了。第二天早上,物质会沿着中央神经系统的纤维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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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3: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病毒在彼得·塔利兹体内已经经过了夜晚的扩散。他的神经状态不是很好。今天是周六,学校放假,可他还是穿好去学校要穿的衣服,走到高架火车站。他坐上一辆开往曼哈顿的返途N线列车,赶往马特学校。他在列车中间的部位坐下,这是他的习惯。火车轰隆隆地驶过皇后区的高架铁轨,转了个弯,向东河下面的隧道驶去。


  他通常在第59街车站换车,他会在那儿搭乘莱克星顿大街城市线路的地铁。因而,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第59街车站下了车。莱克星顿大街线路在下一层,所以他走下几节楼梯来到一层和二层之间的夹楼。夹楼铺着彩色马赛克,因而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所有的出口看上去都很相似。马赛克的图案是草和树。树干是红色的,树叶是绿色的。墙上是德尔莫·施瓦茨和格温多琳·布鲁克斯的诗歌。


  塔利兹应该去往通向城市地铁的那个出口。可是他没有。他看错了标示。彩色的马赛克使他迷失了方向。他不停地走。他路过一面墙,上面写着:“在噪音和旋风的抽打中开出你的花朵。”


  他穿过一扇周围贴满太阳黄色马赛克瓷砖的门,走下几级楼梯,来到了莱克星顿大街铁路去往市区的一边。一列车开过来了;他走上去,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现在,他离他的目的地马特学校越来越远了。他坐着,头几乎垂到膝盖。他不停地用手摸自己的嘴。他的鼻子在不停地流鼻涕。


  列车载着他向南行驶,穿过了曼哈顿。它潜入东河,出现在布鲁克林。当列车行驶到布鲁克林市区的赫尔自治区车站时,塔利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我搞错了。”他沙哑地说。


  他下了车,走上楼梯来到另外一边,读着标示。此时,外表的彼得·塔利兹正在看标示,而内部的彼得·塔利兹正因饱受疾病煎熬而尖叫翻腾。他的中脑正在坏死。他坐在长椅上弯下腰,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之间。这个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他在呻吟。终于有一个名叫詹姆士·林德的巡警发现了这个情况。他碰了碰塔利兹的肩膀。


  塔利兹突然发出一声好似婴儿发出的尖厉叫声。这真是一个可怕的爆发:它是因内部世界被侵扰而引起的。他从长椅滚到月台上,僵硬的身体先是侧蜷成一团,然后又直直地抻开。过了一会儿,僵硬消除了。


  一些人停下来在彼得·塔利兹身旁聚拢起来,还有一些人经过后没有停留。


  “请向后站。不要碰他。” 林德警官说。他通过无线电呼叫了纽约消防局的急救医疗小队。


  塔利兹躺在月台边缘的黄线附近。突然,他扭动了一下,滚下月台,掉在了五英尺以下的轨道上。他掉下去的时候溅起了轨道枕木上的积水。


  就在那时,车站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一列地铁就要开过来了。


  “哦,不!” 林德警官大喊道。他沿着月台跑上前去,不停地对列车挥手。“停下来!”


  人们都对着铁轨上的塔利兹大喊:“站起来!快起来啊!”


  塔利兹似乎听到了人们的喊声。他眼睛半睁着,躺在一滩水里。然后,他翻过身开始在铁轨间爬行——向着第三条铁轨,电力铁轨爬去,这使他越来越远离帮助。列车正飞快地开过来。


  司机发现铁轨上爬动着的人后急忙拉下了完全紧急制动风闸。一辆地铁在拉下紧急制动后还会沿铁轨向前滑行500英尺。


  塔利兹趴在铁轨上突然开始颤抖,身体来回翻腾。他的衣服已经被水浸湿了,身体横在地铁就要开来的铁轨上,而头则伸进充了电的第三条铁轨,枕着这套电气系统。


  有嘶嘶的闪光出现。他僵硬的身体开始噼噼啪啪作响。华盛顿特区1万安培的电量正穿过他的头和脊柱,因而,他的身体如岩石般僵硬。断路开关没有跳闸——每次有人的身体碰到纽约地铁时它们都不会跳闸。通过塔利兹头骨的电流足以使20辆地铁全速前进。他脸部的皮肤几秒钟之内就被烧焦,然后脸上突然出现一连串白色水泡。接着,水泡下陷,并变成黑色。


  此时,他的身体传出嗡嗡和噼啪的轻微爆炸声,头盖骨以内的物质烧焦了。然后,他的头骨砰的一声炸开,脑部物质向四周射去,有些甚至射到了月台上。一个人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他沾了污点的眼镜纳闷,不知这些灰色的血点从何而来。
过了一会儿,火车在制动器的呼啸声中轧过塔利兹的尸体,把它碾成两截,然后才停了下来。车厢下开始冒烟


  眼镜蛇


  联盟广场


  管家纳内特来开了门。她说,莫兰夫妇正住在亲戚家。


  “凯特的房间里可能有一些危险物质。有人进去过吗?”奥斯汀问。


  没人去过那个房间。凯特的父母不忍心进去,她的祖母打算等这段最难过时间过去后来收拾凯特的东西。现在,莫兰夫妇正忙着安排计划于明天举行的葬礼。


  奥斯汀仔细研究过那些照片,她脑子里记得凯特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她在工作台前坐下。那个带有圆形有角晶体图案的盒子就在她面前。她伸出手去拿,中途又停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打开包,取出一个装有检查用橡胶手套的纸盒。她从里面找到一个按钮面罩。她折断面罩头后的橡胶带,把面罩罩在了嘴巴和鼻子上。然后,她在包里找到一副防护眼镜戴上。之后,她打开一盏台灯。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它由一种坚硬质密的木头制成,每面的面积大约是3平方英寸。它是个智力玩具,盒子的某个地方有个可以把它打开的滑钩或是机械装置。其中有一面是松的,那可能就是开盒装置。


  我要不要试着去打开它呢?如果我打开了会有什么后果?已经有4个人死了,原因可能就是这个东西。可能我已经被感染了。


  我要打开它。“依发夫萨。”她小声嘀咕道。打开吧。


  她在盒子面上滑动手指,仔细地触摸。嘎哒一声,盒子开了,什么东西突然从里面蹿了出来。


  她大叫着丢掉盒子。盒子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


  窜出来的是一条蛇。一条小木蛇的头和脖子。这像是那种打开盒子就跳出一个奇异小人的玩具盒。蛇碰到她的指头,然后就闪开了。这是一条颈部皮褶膨胀的眼镜蛇,膨胀的颈部皮褶闪着亮光,它完全是一副进攻的姿势。颈部皮褶后面有一个红色的眼镜标志。它的眼睛是带有细长形虹膜的亮黄色小点。红色分叉的舌头向外伸着。


  蛇与一个弹簧装置相连。当你关上盒盖锁上盒子时,弹簧就压在了一起。而当你扳动正确的盒面时,弹簧松开,蛇就会突然蹿出来撞到你的手指。这是个儿童玩具。它可能是印度或中国手工制成的,她想。


  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奥斯汀看到另外一些东西从盒子里喷出来。那是一种浅灰色的粉尘。


  她闭上眼睛,急忙把头向后仰,然后把面罩紧紧地罩在脸上跑开。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凯特房间的另一边。她颤抖着,浑身是汗。那种粉尘是什么?


  她又一次穿过房间,同时紧紧抓着脸上的面罩,尽可能小口地呼吸。她用戴手套的手捡起那个盒子。盒子顶部是开着的。她朝里看了看,除了一个机械装置和一点粉尘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东西是个粉尘散播装置。它并不是很有效,只会把一点点粉尘喷入打开盒子的人周围的空气。


  “哦,我的天。上帝啊!”她说。这是个炸弹,是个生物炸弹。


  奥斯汀用手扶着面罩,使之罩住鼻子和嘴巴,希望它密封良好。这个面罩的气孔大小是多少?这个面罩会阻止那些粉尘颗粒吗?问题是,她不知道粉尘颗粒的大小。反正,要么它能穿过面罩,要么就不能。如果它已经穿过面罩的话,现在已经太晚了。


  奥斯汀用指尖把盒子翻过来,她旋转地很慢,以防任何粉尘再掉出来。盒子底部用胶水粘着一个小纸片,纸片上印了些很小的字。


  凯特应该在屋子里某个地方放着放大镜。她打开桌子下面的一个抽屉。然后另一个。找到了。一个高倍放大镜。


  她又一次把盒子拿起来,靠近灯光用放大镜读着上面的字。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些黑色的字母,它们明显是由高质量的激光打印机打出的。


  人类试验#2,4月12日


  阿基米德FECIT


  她把盒子放下,环视了一下房间。那个唐宁茶叶罐可以派上用场。她从凯特床边桌子上的背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然后,她看到了床边地板上揉成一团的面巾纸。她几乎尖叫起来。如果凯特用它们擤过了鼻子,它们就很可能具有传染性。她没有碰它们,只是把一张没用过的面巾纸塞进那个罐子,然后把那个蛇炸弹轻轻地放进面巾纸里,紧紧地扣上罐子盖。现在,她手上拿着这个茶叶罐。她必须尽快把它送到一个生物危害袋或容器中。
光线从天窗里直射进来。冷冷的光线照亮了艾丽丝·奥斯汀的红色头发。她想起了凯特的红色头发,以及那次的尸解。


  她又看了看四周。这个房间的换气系统在哪里?她发现一个蒸汽散热器。很好。强迫通风加热管可以把房间里的空气带入整个大楼。然后,她发现天花板上的空调通风孔。她得搞清楚莫兰一家有没有打开空调。


  奥斯汀反锁住凯特卧室的门后离开了,门在她身后发出喀哒一声。她摘掉面罩和手套,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它们。最后,她只是把它们放进背包里的一个袋子。她还带走了那个放大镜。


  她找到纳内特,警告她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凯特的房间。“我想我在那里找到了一些极其危险的东西。我已经锁上了门。官方负责人会来调查的。在他们到达之前请不要打开那扇门。”


  纳内特答应她不会进去,并阻止其他人进入。“莫兰先生和太太明天才回来。”她说。


  “不管你做什么,一定不要打开空调。”


  奥斯汀走出来,搭上一辆计程车返回验尸员办公室。她把装有吹口琴的人东西的袋子放在了办公室的桌子旁边。她戴上一副干净的外科手套和一个干净的按钮面罩。她打开垃圾袋,取出了那件黑色的运动衫。前面的口袋是鼓着的。她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它几乎和凯特房间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奥斯汀在荧光灯下检查了一下。这个盒子的底部也用胶水粘着一个小纸片。她用放大镜辨认着。这个纸片上有一张图片,是一张非常小的工程绘图。奥斯汀从没见过图片上的东西。它看起来像一个坛子,坛子里好像有个像哑铃或是沙漏的东西。图片下面印着一些很小的字:


  人类试验#1,4月12日


  阿基米德FECIT


  这些盒子包含着一个计划,一种精密的思想。


  奥斯汀锁上办公室,上楼来到组织学实验室要了几个可密封的生物危害塑料袋。她没有告诉其他人要这些袋子干吗,只是径直回到办公室把两个眼镜蛇盒用袋子装了起来。她没有打开茶叶罐。然后,她来到地下室拿了几个大塑料袋,把莱姆的衣服包了三层。她意识到自己的背包肯定已经被橡皮手套和面罩污染了,所以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包上三层塑料袋,捆了起来。


  然后,她来到盥洗室,面对着水池上面的镜子,真害怕眼睛里会看到什么东西。她盯着自己的眼睛,还是灰蓝色的。颜色没有变化。也没有瞳孔圈。


  内桑森博士住在第50大街的贫民区北边。奥斯汀坐计程车去往那里,五分钟后便到达公寓门口。他的妻子科拉应了门。“哦,是的,你是疾病管制中心的医生。”她说,“请进。”


  内桑森在公寓里有一间小办公室。桌子上堆满了文件。书架上摆的都是哲学和医学巨著。房间里有一些烟味。内桑森关上门。


  奥斯汀说:“我找到来源了。”


  “我不太肯定有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来源。死亡原因。这是人为的,不是自然疾病的爆发。这是谋杀。”


  房间里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寂静。之后,内桑森以一种谨慎的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奥斯汀把那些橘红色生物危害袋放在内桑森的桌子上,里面装着那个茶叶罐和吹口琴人的盒子。


  “我找到了俩个装置。它们是生物武器散播装置——炸弹,内桑森博士。一个是在吹口琴人的衣服里找到的,另一个则是在凯特·莫兰的卧室。彭妮·泽克尔是个旧货商。是她把这个装置卖给了凯特。她的笔记本上写着彭妮用一些明信片跟某人交换到那个盒子。那个某人就是凶手。”


  她把自己的膝上电脑放在桌子上打开。“看看这些照片。”


  总验尸长弯下腰,盯着从泽克尔转到莫兰手里的这个盒子的照片。


  “就是这个装置使彭妮·泽克尔感染。她又把它卖给了凯特·莫兰。”然后,奥斯汀拿起其中一个生物危害塑料袋。“这是另外一个装置——你可以隔着袋子看看。这就是导致吹口琴的人死亡的装置。我想可能是有人在地铁上把这个给他的。当盒盖打开的时候,它们会喷出少量粉尘。我认为这种粉尘是一种干燥的生物制剂。它可能是结晶的病毒微粒,不过我不能肯定。”


  内桑森盯着盒子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拿起塑料袋,透过塑料袋看着里面的盒子,盒子上的晶体形状,还有那些没有特色的灰色木头。突然之间,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老人。他放下袋子。“这是犯罪证据。你在哪儿找到它们就把它们放回到哪儿吧。”
“我——我想我没有考虑到证据的事情。这是个炸弹。我只想把它从那儿消除。”


  “你已经碰过这种物质了。”


  “格伦·达德利和本·克莱也一样,还有你。解剖莫兰时你们都在场。”


  “上帝!他们正在解剖那个教师呢!”


  “什么?”


  “那个美术教师。他被轧死在铁轨上。”


  “哦,我的天哪!怎么回事?”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曾试图跟你联系。你的移动电话关机了。所以我叫了格伦来。他现在正和克莱在解剖室。”


  内桑森给总验尸长办公室打去电话,找到一个太平间助手,叫他找格伦来听电话。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回来了,他说格伦博士现在很忙,稍后会给他回电话。
第四部分 决定


  马萨乔


  位于曼哈顿南部联邦广场26号的贾维茨联邦大楼就在百老汇大街,从这里可以俯瞰福利广场周围的法院大楼和城市政府建筑,还可以看到布鲁克林大桥。联邦大楼的表面是灰黑色石砖,它有一些排烟窗。楼里的办公室有一部分属于联邦调查局纽约区办公室。它是除了华盛顿总部之外美国最大的联邦调查局办公室。1800名特别探员和职员在为其工作。它占据了联邦大楼的八层楼。


  艾丽丝·奥斯汀和纽约总验尸长走进26楼一个昏暗的会议厅。会议厅里的桌子都被摆成同心半圆,面对着几个视频显示屏。这里是纽约区办公室的指挥中心。许多探员、职员和技术人员或坐或站聚集在桌子旁,空气中明显有一种执法咖啡的酸味。


  一个40多岁的健壮男人向他们走来。他有一头卷曲的棕色头发和一双聪明的黑色眼睛。他穿了一件蓝色的牛津衬衣,外面套了一件V形领的毛衫,他的下身是一条卡其布裤子和一双比恩路夫鞋。他的肚子挺大。


  “你好,莱克斯。”他说。他与奥斯汀握了握手。“弗兰克·马萨乔。很高兴见到你,博士。我们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他们走出指挥中心时,马萨乔指着显示屏说:“我们刚刚结束一个突击检查。保险金欺诈。”他摇了摇头。“一些嫌疑犯定期假装心脏病爆发。就在我们说话的同时,纽约市一半的心脏保健部门都接到了有组织的犯罪性‘病人’,他们的生命‘岌岌可危’。这真让我们发疯。”


  弗兰克·马萨乔是纽约区办公室的负责人兼联邦调查局的协助主管。他们来到29楼的办公室,马萨乔对他们说:“好吧,把情况重新说一遍。”


  内桑森的声音很尖。“我的下属死了,被解剖室里的一些物质感染。他用刀杀死了我们最好的停尸房助手,然后他用一种难以描述的方法杀死了自己。”


  奥斯汀把自己的膝上电脑放在咖啡桌上。“一些物质似乎会引起人们攻击他人或是自己。我们已经有6起死亡病例。有人似乎在有预谋地培养这种物质。”


  马萨乔什么都没说。他站起来穿过房间,坐在奥斯汀电脑前的沙发上,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屏幕了。他用锐利的眼光看了一眼奥斯汀。“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在联邦调查局的权限范围内吗?”


  “这是一起谋杀案。”奥斯汀说。在她描述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发现时,她看到的是一种中立的凝视,她无法从这种目光中读出什么。


  马萨乔一直在听,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然后,他突然举起一只手。“等等。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向疾病管制中心的人通报?”


  “还没有。”内桑森说。


  “我想给疾病管制中心拨过去。”马萨乔说。他走到办公桌前,直接站着输入自己电脑的密码,然后盯着一个带有姓名和号码的清单。“这个是我们跟亚特兰大的联系方式。”他拨了一个号码,然后用一个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数字。“空中传呼。”


  不到两分钟,电话就回过来了。马萨乔把电话的扩音器打开,说:“是沃尔特·梅利斯吗?我叫弗兰克·马萨乔,是联邦调查局纽约区的负责人。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见过面。我很抱歉在周六打扰你。我们有个小问题。你现在在哪里?”


  “我正在上高尔夫课。在一个俱乐部会所里。”梅利斯说。他们可以听到他很重的喘息声,似乎他是跑着过来接电话的。


  “沃尔特?我是艾丽丝·奥斯汀。”
“艾丽丝?情况怎么样?”


  开始,关于谁认识谁的问题出现了一些迷惑,不过沃尔特·梅利斯很快就解释给了马萨乔。


  “梅利斯,看起来我们可能卷入了一个——生物事件。”马萨乔说,“你的研究员好像发现了一些东西。”


  “等等——沃尔特怎么会卷入?”奥斯汀说。


  “他是我们一个特别部门的顾问。这个部门名叫‘至深计划’。”马萨乔说。他解释说,“至深计划”是个机密行动,他会为奥斯汀安排忠诚调查。


  奥斯汀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明白了目前正在进行的事情。


  “‘至深计划’是联邦调查局一个特殊的刑事侦破部门。”马萨乔说,“它的工作是处理核、化学和生物恐怖主义的有关事宜。梅利斯博士是‘至深计划’在疾病管制中心的联络人。他是我们的顾问之一。”


  “你参与了吗?”奥斯汀问莱克斯·内桑森。


  内桑森很尴尬,他说:“沃尔特告诉我了一些。”


  “所以他给你打电话了,莱克斯?”马萨乔说。


  “他要我注意一些不寻常的病例。而这个看起来很不寻常。”


  奥斯汀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非常恼火,但是她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接着,她更加详细地向马萨乔描述了自己的发现,她的措辞非常谨慎。偶尔,马萨乔会打断她问一些问题。奥斯汀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把一件事向他解释两遍。


  “达德利博士为什么变得如此暴力呢?”马萨乔问道,“那个高中女孩儿就没有。”


  “这种物质似乎扩大了潜在的攻击性。”奥斯汀回答说,“凯特·莫兰是个安静的孩子,所以她只会咬自己的嘴唇。而格伦·达德利则——”


  “令人不快。”内桑森插进来说,“从本质上来说。”


  “它对大脑的基本部分进行破坏。”奥斯汀说,“如果这是一种传染性物质,这就是我所见所闻中最危险的传染性机体。”


  马萨乔的目光射向奥斯汀。“传染性多强?很强还是很弱?”


  他问的问题很正确,奥斯汀想。“口腔和鼻子里面的水泡是个重要细节,它非常可怕。”她说,“当受到诸如天花或麻疹这类感染性很强的物质感染后,病人的身体就会起泡。这种物质没有流感病毒那么具有传染力,不过却比艾滋病病毒更具传染性。我想它的传染性大概和一般的感冒病毒差不多。其实,它最初的症状就是感冒症状,然后传染物质开始侵入神经系统。”


  “那么这是一种什么物质?”马萨乔问。


  “不知道。”奥斯汀说。


  “这只能属于联邦权限。”莱克斯·内桑森打断说道,“纽约市是不可能处理这件事的。”


  “好吧。”马萨乔说,“我们现在所了解到的就是有一系列使用未知生物物质进行的谋杀事件。这符合了联邦法规的第18条,属于我们的权限。它在联邦调查局的权限范围内。疾病管制中心能否为我们鉴定出这是什么物质?”


  “那可能很难。”梅利斯说。


  “那么可以治愈吗?”


  “治愈?”梅利斯说,“如果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又怎么可以治愈呢,马萨乔先生?如果它是病毒的话,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治愈的方法。大多数病毒都无法治疗,无法治愈。通常,唯一防御病毒的方法就是防御疫苗。而要发明一种新病毒的疫苗,我们需要多年的研究以及或许上亿美元的资金。至今,我们还没有发明出艾滋病病毒的疫苗。”


  马萨乔说:“好吧,那么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来鉴定这种物质?”


  梅利斯在扩音器上回答说:“几周到几个月。”马萨乔盯着扩音器,似乎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我们只有几小时到几天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他转过身。“那么——告诉我你认为这种病毒是什么,奥斯汀博士。”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们甚至不能肯定它是不是病毒。”


  房间里一片沉默。然后,马萨乔说:“我觉得你心里有许多东西没有告诉我,奥斯汀博士。”


  “我没有太多的证据。”


  “胡扯。你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进行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犯罪调查。你家里有警察吗?或许,你的父亲是警察?”


  她什么都没说。


  “说啊。”马萨乔哄着她说。
“我父亲是。他是个退休的警察局长,不过这个有意义吗?”


  马萨乔咯咯地笑起来,对自己感到很满意。“好吧,呃——好的警官都会利用他们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直觉吧。从一个警官到另一个。”


  “它是一种病毒。”她说,“它像一般的感冒病毒一样传播:通过接触空气中的小滴粘液,眼睑或是受感染的血液进行传染。它可以被制成干燥粉末进入空气,这样,它就可以通过肺部进行传染。它会入侵神经——即沿着神经纤维入侵到中央神经系统中。它在大脑中复制,在脑部进行爆炸式增生。它大概在两天内致人死亡,所以它的复制期应该相当快,比我见过的任何物质都快。病毒在脑部细胞中形成晶体。这些晶体在细胞中心,即细胞核内形成。它破坏脑干,即控制情感、暴力和进食的区域。病毒引起人们攻击自己,吃自己的血肉。这太不……正常了。”


  “真是一个疯狂的推测。”梅利斯说。


  “拜托,沃尔特,你开始的时候对我说这有关隐形飞机式病毒。”奥斯汀说。


  “我在考虑‘昂萨波’。”马萨乔说,“昂萨波”是调查局术语,意为“不知名物质”——即犯罪行为中的不知名凶手。“他会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个人呢?”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奥斯汀博士,有一件事我必须问你:你自己被传染了吗?”


  “请不要把我排除在这个案子之外。”


  马萨乔咕哝着说道:“嗯……那么如果与您谈话,我们就得通过邮政了。这是什么想法啊!”他转动着手指上的一个金色大玻璃戒指,牙齿发出嘬嘬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对着市中心和帝国大厦的北面窗户。他把手放进口袋。“嗜食同类,向感冒病毒一样在纽约传播。”然后,他转过身对他们说:“我在办公室里连一件该死的太空服都没有!”


  “消防局有防护服。”莱克斯·内桑森说。


  “那么纽约市消防局能怎么处理大脑病毒,莱克斯?给它浇点水吗?”


  “我得通知疾病管制中心的负责人。”梅利斯说。


  弗兰克·马萨乔挂断电话,他转向内桑森和奥斯汀说:“我会把这件事通知给国家安全部。它的负责人名叫史蒂文·怀赞斯基。”他又按下另外一串号码。怀赞斯基马上回了电话,他们小声交谈了一两分钟。


  “史蒂夫想来个SIOC集会。”马萨乔说。“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周六晚上呢?周六晚上你什么人都找不到。”


  “什么是——集会?”奥斯汀问。


  “战略情报管理中心集会。”他的发音是斯——奥克。“那是联邦调查局总部专家和联邦人员开的会议。SIOC的意思是战略——啊——战略——呃。天哪,我竟然想不起来了。阿尔茨海默一定会参与。它是联邦调查局华盛顿的指挥中心。你们将去那里。莱克斯和我要留在纽约这边维持地区工作的运转。我们必须通知市长办公室。我将和警察局一起组成一个联合特遣部队——这可非常有用。消防局也许也能排上用场——我会尽力找到这个……的结果。”


  奥斯汀看着他。她看到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开始走出防御的一着棋。问题是,控制着这个游戏的是那个未知的对手。


  阿基米德


  4月25日,周六下午


  锡拉库扎的阿基米德,死于公元前212年的伟大数学家和武器专家,设计了一种可把阳光集中在敌船使之起火的玻璃透镜或者说是镜子。他明白了杠杆原理,并使用它来移动巨大物体。他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阿基米德喜欢坐地铁。他可以一连坐上几个小时,思考,计划。他坐在地铁里,在金属边框眼镜后面看着车厢里的人们,脸上时不时出现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三十多岁,可头已经秃了。他通常穿一件棕褐色棉衬衫和一条松松垮垮的自然纤维裤子,脚上是一双帆布和橡胶制成的运动鞋。他的衣着很简单,可其实都非常昂贵。他对大多数人都表现出适度的友好,因而当有些人要下车时,他会感到非常难过。


  地铁是城市流动着的血液,它连接着城市的各个角落。阿基米德喜欢研究这些连接。他站在时代广场的月台上,看着一列列地铁经过。然后,他登上一列穿越曼哈顿市中心去往中央车站的往返列车。他兴致勃勃地穿过地铁站,在人群中走动,倾听他们的脚步声,仰头看着拱形天穹中的金色星座——美丽的猎户星座。他考虑着从中央车站通往世界的道路。人们总是在谈论来自雨林的病毒,它们可以找到通往现代城市的道路,并对居民进行感染。但是,它传播的途径也可以反过来。纽约产生的疾病也可以通过传播而传染给居住在雨林里的人类。比起地球上的其他城市,纽约与世界的连接点是最多的。一些疾病可以在这里爆发,然后再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他向西走过几个街区,来到纽约公共图书馆。他环绕图书馆一圈,最后在布赖恩特公园草坪、伦敦悬铃树,还有人群附近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们太多了。他坐在长椅上,看着行人从眼前来来往往,这些临时生物的生命将不会被铭记,他们最终会消失在时间的深渊中。他抬头看了看图书馆,人类知识的智库。他们不会明白我的乐观和希望的,他想。但是我想我们是会得救的。我的手中拿着杠杆。


  “冲锋”


  4月26日,周日


  黎明之前,一辆纽约市的警车把艾丽丝·奥斯汀从基普斯湾带到了第34街的东部直升机飞机场。当一架联邦调查局贝尔涡轮直升机以最大功率沿东河飞来时,警车已经停在了降落平台附近。直升机迅速降落在平台上。奥斯汀跑了过去。


  直升机上有两个联邦调查局飞行员和一个技术人员,一位女士。


  “弗兰克确实对某些事情感到很难过。”那位女士说。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的情况会那么糟。”其中一个飞行员说。女士跟奥斯汀握了握手。“特别探员卡罗琳·兰道。”


  奥斯汀注意到这架直升飞机里装满了电子设备。卡罗琳·兰道在摆弄一些电线,她把一根电缆线折了起来。“这该死的设备会让我们失去病例的。”她对那个飞行员说。


  直升飞机直接穿越曼哈顿,从哈得孙河正上方飞过,然后又向西转个弯,穿过新泽西,降落在泰特伯勒机场一架双引擎的涡轮螺桨客机旁。“一切好运。”特别探员兰道对奥斯汀说。之后,直升飞机就起飞离开了,它还要在城市上空继续进行它的工作。


  那架涡轮螺桨飞机是一架“冲锋8”,归联邦调查局所有。一名驾驶员和一名副驾驶正在机上检查仪器。奥斯汀走上台阶,螺旋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开始转动。“冲锋8”插进了出租飞机的行列,它具有立即起飞的优先权。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把纽约抛在了下面。奥斯汀向窗外望去,她想俯视一下这个病态有机体,但整个城市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云层中了。


  她是唯一的乘客。另外29个座位都是空着的。


  “如果你需要什么,奥斯汀博士,请向我们要求。”驾驶员通过扩音器对她说。


  “我需要一个电话。”她说。


  副驾驶走过来,给她指了指一个座位前的通信控制台。控制台上的装置很多,其中包括几个电话。他拿起一个电话听筒递给奥斯汀。“它很可靠,不会被窃听。你可以拨打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奥斯汀举起耳机,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给她新罕布什尔的父亲打去了电话。她把他叫了起来。“呵欠——天哪!现在是五点啊,艾丽。”他说,“你去哪儿了?我给亚特兰大各个地方都打了电话。没人知道你在哪里。”


  “对不起,爸爸。我正在进行外出调查。”


  “我猜就是。你现在在哪儿?”


  “我不能说。一个类似于紧急情况之类的事件。”


  “我听到的噪音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呵欠!”他听起来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在咳嗽,奥斯汀听到他在喝水。“你在哪里,一个工厂里还是其他地方?”


  她的父亲住在新罕布什尔州阿什兰市附近树林的一个小屋子里。她的母亲三年前去世。她想,如果她的父亲知道她是在一架飞往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飞机上给他打的电话,他该是多么兴奋啊。“爸爸,我只是想说,我好崇拜你。”奥斯汀说。


  “你天亮前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说这个?”他咯咯地笑着,“我接受。”


  “我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没机会给你打电话。”


  “嘿——我要出去钓鱼。既然你把我叫起来了。”


  “钓什么鱼,爸爸?”


  “陆封鲑。它们还能被找到。”


  “嗯。多钓些。”


  “保持联系,宝贝。”


  “再见,爸爸。我爱你。”她坐回到座位,闭上了眼睛。这可不是个完美的告别。如果我像凯特·莫兰那样完结的话。她站起来,走进飞机的盥洗室,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眼睛。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看了。她没有看到颜色变化的标志。我希望我在这点上是对的。我知道我是对的。但是,如果我错了,我只是拉响了世界上最大的警钟,我甚至从不知道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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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3: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德鲁


  华盛顿特区


  小威尔·霍普金斯和马克·利特勒贝里被滞留在波斯湾巴林机场了几个小时,他们终于有机会刮一下胡子了。不过,他们没有干净的衣服。而当他们坐在一架美国军用707空中指挥运输机的空余座位上时,他们的衣着看上去更加糟糕。这架飞机将驶向安德鲁空军基地。


  飞机在周日黎明降落在安德鲁。利特勒贝里要去往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美市的国家海军医疗研究学院,他将在那里汇报自己试图获得伊拉克生物武器样本的过程。霍普金斯得去匡恩提科市的联邦调查局学院。他们都已经被联合国解雇,他们引起了一场外交事件,因而,他们需要对此做出许多解释。华盛顿的这个周日早晨依然晴好,能够活下来,霍普金斯觉得非常幸运。“我们先去乔治敦找个咖啡馆坐一会儿吧。”他说,“要点咖啡,吃点早餐,享受一下阳光。咱们需要减压。”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利特勒贝里说。


  他给妻子安妮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安全。他告诉她,他估计会在几天之内回到波士顿,即在汇报完毕之后。“把你的游泳衣找出来,亲爱的,我们要去佛罗里达了。”


  他们打算找一辆豪华轿车去华盛顿。可刚到路边,威尔·霍普金斯的空中电话就在包里嘟嘟地响了起来。他拉开包的拉链,看了看呼叫机上的号码。号码并不熟悉。但是他还是从口袋里取出无线电话,回拨了那个号码。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听话一分钟后,他说:“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什么?噢,啊。她什么时候来?我要等她?”突然,利特勒贝里低下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他包里的呼叫机也响了。


  “这是集会。”霍普金斯对他说。


  利特勒贝里取出自己的移动电话打开。这是个在政府通信波段上的秘密电话。他走到一边。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他说:“你能不能带我去那个会议?在你接完那个医生之后?”


  艾丽丝·奥斯汀走下“冲锋8”时,霍普金斯和利特勒贝里正在安德鲁停机坪上等候。


  霍普金斯说:“嗨。特别监督探员小威尔·霍普金斯。”他和奥斯汀握了握手。“这位是马克·利特勒贝里博士。他是联邦调查局有关生物恐怖主义问题的顾问。我们将陪同你参加会议。”


  奥斯汀认为特别监督探员小威尔·霍普金斯的穿着有些过于朴素。她注意到那个塑料口袋套,脑子里蹦出了“疯狂杂耍演员”这个词。


  一辆联邦调查局的汽车出现了,他们急速地赶往华盛顿市区。汽车在环形公路上稀少的车辆间穿梭,然后向西转个弯,来到宾夕法尼亚大街。


  霍普金斯清了清喉咙。“我就是局里处理生物学恐怖事件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博士?”


  奥斯汀把情况简要地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已经出现了几个死亡病例。这看起来像是使用病毒进行的一系列谋杀案,但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毒。”


  “恐怖多重态,呃?”


  “如果这是你称呼它的方式的话。”奥斯汀说。


  “我们有点像是在说炸弹。”他说。


  “这些就是炸弹。”


  “类似的事情。”


  “这是使用传染性疾病的谋杀案。”她说。


  “我们可以处理的。”霍普金斯说。


  奥斯汀怀疑地看着他说:“你认为是这样吗?”


  汽车环绕国会大厦一圈后又回到了宾夕法尼亚大街上。樱桃树已经度过了它的鼎盛时期,可城市仍然布满了久不凋谢的花朵。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在一家饭店旁的垃圾堆前游荡。他们的汽车绕过商业街北边,驶向第9街。


  “现在轮到我说些什么了。”马克·利特勒贝里说。


  “请说。”奥斯汀说。


  “我们将与整个联邦政府一同进行现场直播。你们以前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霍普金斯说。


  “如果你们俩个出了差错,那会是非常尴尬的事。”利特勒贝里说。


  奥斯汀和霍普金斯没有说话。


  一栋出奇丑陋的硕大建筑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街。它由未加工的灰黄色混凝土制成,带有牢固的防弹排烟窗户。这是胡佛大楼,联邦调查局的国家总部。这座大楼的顶部比底部宽,像一个倒置的冰山。调查局的汽车拐入第9街,驶进胡佛大楼。它经过一个秘密地点,绕过爆炸屏障,冲下一个斜坡,驶入地下车库。他们乘电梯来到五楼,走到一扇门前。这是一扇带有子码锁的钢制拱门,门上有个字码键盘,还有一行红色标志字——“限制进入——正在使用”。
“看起来他们已经开始了。”威尔·霍普金斯说。他按下授权密码,门锁咔嚓一声开了,他推开了门。这是战略信息操作中心的入口大厅。


  战略情报管理中心


  联邦调查局的战略情报管理中心是个没有窗户、无线电屏蔽的会议室。会议室外廓由铜和钢覆盖,这样,任何分散的信号都不能传播出去,避免了窃听。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会议室的内部空间被玻璃嵌板分成了几部分,不过各个部分都可以互相看到。许多人围坐在其中一个较小隔间的会议桌前。


  一个穿着西装,满头白发的高个儿男子来迎接他们。他是史蒂文·怀赞斯基,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部的负责人。“你是威廉·霍普金斯?你们几个人都通过授权了吗?”


  “他们和我,呃,是一起的。”霍普金斯说。


  奥斯汀被介绍给了许多联邦调查局官员,但要她记住他们的名字可有些困难。


  “我们二十五分钟之后就要进行卫星会议了。” 怀赞斯基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我们必须迅速坚决地行动起来。请告诉我们你所有的信息,奥斯汀博士。”


  奥斯汀打开她的膝上电脑,给他们看了那些照片,并把情况描述了一下。他们左右夹击,一连串问了她许多问题。他们想在召集政府其他部门之前先绝对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卫星传送四分钟后启动。”有人大声说道。


  “我们要进行直播了。” 史蒂文·怀赞斯基边抬脚起步边说,“谢谢你,奥斯汀博士。”


  他们来到视频会议厅,在桌子前坐下。一个声像技术人员给他们戴上了可用夹子夹住的话筒。墙上有许多宽大的视频屏幕。这些屏幕在发光,不过此时上面还是一片空白。桌子上有几个扩音器。


  史蒂文·怀赞斯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紧张地清了清喉咙。


  视频屏幕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几张脸。声音从扩音器中发出。房间里充满了权力的气息,真正的权力;你在空气中感觉的到。


  “由我来主持会议。” 怀赞斯基说,“欢迎来到战略情报管理中心。这是眼镜蛇事件的威胁评估会议。联邦调查局通常会给主要的犯罪行为调查起一个名字,这次是‘眼镜蛇’。你们很快就会明白这个术语的意思。此次会议由调查局召集,有第39号总统决定指示以及第7号国家安全指示的书面命令……”


  奥斯汀感到自己在颤抖,虽然是很轻微的。她希望不会表现出来。她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霍普金斯在她旁边坐着。


  在两个挨着的视频屏幕上分别有沃尔特·梅利斯和疾病管制中心主管海伦·莱恩的脸。梅利斯穿着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的正式白色制服,胸前挂着战斗绶带。


  “祝贺你,奥斯汀博士。”梅利斯说。


  “沃尔特?你在哪儿?”奥斯汀问。


  “我和莱恩博士在亚特兰大的总部。”


  弗兰克·马萨乔的脸出现在另一个屏幕上。他和埃伦·拉特金斯在一起。拉特金斯是纽约市紧急事件处理办公室主任,她代表纽约市市长。


  史蒂文·怀赞斯基给所有人介绍了一下奥斯汀,参加会议的人员也进行了自我介绍。他们许多人都是高级军官。还有一个人是司法部部长办公室的官员。


  “白宫那边上线了吗?” 怀赞斯基问道。


  “白宫上线了!”后场的一个技术人员回答道。


  一个固定在指挥位置的大屏幕开始发光,进入直播。屏幕上出现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球衣。他看起来像是习惯于赶点参加这种精心策划的会议的。“是的。我是杰克·赫托格。我代表白宫国家安全局。我还不确定这个事件是否需要我们此时作出反应。”


  怀赞斯基把发言权交给奥斯汀。


  奥斯汀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照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她阅读了印在传播装置眼镜蛇盒子上的小字。她说:“现在的情况非常可怕。已经有6例死亡在短时间内出现。”


  “我们可以确定我们现在所处理的是一种生物制剂吗?”一位来自德契克堡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陆军上校问道。


  “我非常肯定。”奥斯汀说。她解释说,至少两例死亡病例中存在着未知致病制剂的传播感染。她告诉他们,她怀疑那是一种病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就是一种4级传染物了。但是我们不能做出鉴定,对吗?”


  “完全正确。”奥斯汀说。


  “那么如果不知道这种物质是什么,又怎么进行威胁评估呢?”


  “好问题。” 怀赞斯基说。


  “威尔,告诉我——这个威胁有多坏?” 弗兰克·马萨乔对威尔·霍普金斯说。


  “利特勒贝里博士会解释这个问题。”


  利特勒贝里身体向前倚着桌子。摄相机跟随着他。“这个问题里有太多的未知因素了。”他说,“首先我们不知道这种物质是什么,然后传播这种物质的人是谁也不清楚。要评估威胁是很困难的,不过我们知道,如果有致命剂量的生物武器攻击人群,它所产生的作用会是巨大的。如果几英镑干燥传染物被释放到纽约市的空气中——那也许会导致一万人死亡。最大死亡数可能是200万,也可能是300万。”


  “你所说的最大死亡数似乎有些夸大了。”白宫人士杰克·赫托格说,“我在不同的政策审查中见过不同的估算。”


  “我当然希望这是夸大的数字,孩子。”利特勒贝里说。


  赫托格似乎被惹恼了;没人会用“孩子”来称呼白宫内部参谋机构的成员。


  市长办公室的埃伦·拉特金斯打断了他们。她曾非常生气。“听着,如果你们真认为事情会可能发展到你们所描述的那样,那么,我希望知道你们计划如何处理此事。”


  “我能理解你的担忧。” 杰克·赫托格说,“但你必须明白,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我们正在处理的是一起严重的恐怖主义行动。”他心里问自己:我怎么会同意把自己的名字写入名单的?


  “等等。”奥斯汀说,“死亡发生的非常快。这种疾病是未知的。它在人体产生的效果是爆发性的。我认为纽约有问题。那里有某种谋杀犯。”


  赫托格微笑着说道:“那儿是有谋杀犯的,博士。”


  “你没有看过这种疾病!”奥斯汀说。


  史蒂文·怀赞斯基决定调和一下气氛。“我们需要作出威胁评估。”他说,“危险不仅仅包括疾病,还包括疾病之后的个人或是团体。那个个人或是团体叫……他叫什么?”


  “阿基米德。”奥斯汀说,“‘阿基米德FECIT’是拉丁文,它们的意思是‘由阿基米德制作’。它们指的是眼镜蛇盒子。盒子上的日期可能是阿基米德准备盒子的时间。词组‘人类试验’很可能指的是人类医疗试验。”


  接下来,与会者对阿基米德的动机进行了许多讨论。眼镜蛇事件并不像典型的恐怖主义。在典型的恐怖主义事件中,一个团体会根据日程进行行动。也许如果确实有日程存在的话,它此时也不是很明显。


  杰克·赫托格已经被会议搞得烦躁不堪。白宫有比纽约在逃杀手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处理。“并没有大规模恐怖主义行动发生的明显威胁。”他说,“所以,呃——利特勒贝里博士的估计听起来像是学术性质的。”


  利特勒贝里站起来。“嘿!奥斯汀博士给眼镜蛇传播盒照的照片上显示出一个设计图案。”他用刺耳的声音愤怒地说道,“那是一种生物反应器。那该死的生物反应器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大量病毒——”


  “谢谢你,利特勒贝里博士。” 赫托格说。


  霍普金斯一直在坐着,不知自己该何时发言。他还穿着那些迫切需要清洗的衣服。“似乎我们可能会遇到很严重的情况。”最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我认为——”


  “这次是谁?” 赫托格问道。


  “特别监督探员小威尔·霍普金斯。我是个法律分子生物学家,匡恩提科生物和危险物质反应部队的科学工作主管。”


  “噢,知道了。你是那个还没准备好的生物全球打击小组成员。” 赫托格说。


  “我们准备好了,长官。而且我们不是一个全球打击小组。我们是科学家。”


  “我的理解就是,你们什么都没准备好。”


  霍普金斯感觉到赫托格正在失去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他说:“我认为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模式。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正处于试验阶段的生物恐怖主义。那就是‘人类试验’的意思。因为某种原因,生物恐怖主义者喜欢测试他们的材料。日本的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站里释放毒气前就曾进行过试验。他们用炭疽病毒试验了两三次,可无法使之奏效,所以他们换成了毒气。1984年俄勒冈州一个名叫达尔斯的城镇上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宗教狂热分子在城镇周围餐厅的色拉块儿里放入了沙门氏菌,750人中了毒。那是个试验。他们计划之后在镇上进行大规模的生物武器攻击。纽约现在发生的情况可能就是为大规模释放生物武器而进行的试验。
“这只是猜想。” 赫托格说。


  “但是我们可以运用法律辩论术来制止它。”霍普金斯继续说道,“标准的法律科学都是关于出现罪行之后所显露出来的证据的。现在,我们可以运用法律辩论术来逐步解决恐怖主义犯罪行为。在恐怖事件发生之前,我们有绝好的机会阻止它,通过运用‘至深计划’。”


  “这个单位并不存在。” 赫托格说。


  霍普金斯从他的口袋套里取出一个药签。“这就是‘至深计划’的中心所在。”他说。


  “什么?” 赫托格说。


  “这个小药签。证据主要是有关生物学方面的。所有的恐怖主义武器都会有签名——法律签名——它可以带你找到犯罪者。如果有人做了一个炸弹,他肯定会在上面留下标志和线索。我们可以分析这种传染物,它会引领我们找到它的制造者。”


  “这种事似乎是即兴的。” 赫托格说。


  霍普金斯说话的时候摇晃着他的药签。“‘至深计划’之后的思想是全面的法律辩论术。你使用所有工具,所有获得的东西,把犯罪行为分成几块。你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探索罪行。调查一个重大罪行就像是探索一个宇宙。它跟天文学家用望远镜观看夜空,或是生物学家用他们的显示装备研究细胞是一样的。你开始翻译语言,然后罪行的构成以及凶手的身份就会像宇宙的构造一样慢慢地浮现出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霍普金斯!” 史蒂文·怀赞斯基叫道。他非常尴尬。


  霍普金斯把药签放回到口袋里,生硬地坐下。他的脸很红。他扭到一边看了看奥斯汀,然后低下头看着桌子。


  “我还从来没见过为这种事下达政策简令的。” 赫托格咕哝了一句。


  奥斯汀开始为霍普金斯感到难过。


  “我们需要秘密行动。”霍普金斯以更大的声音说道,“如果凶手知道我们正在向罪行靠近,他,或是他们,可能会加快犯罪计划。我们需要进行一个‘至深计划’实验室的秘密室外部署。”


  德契克堡的陆军上校说:“等等。这个人说的是运用可移动室外实验室分离一种传染物质。这可真够疯狂的。要做这件事,你需要一个全面的4级生物安全研究机构。”


  “我们正处于揭露犯罪行为的过程中。”霍普金斯回答道,“我们没有时间把证据运往德契克堡,在那里进行研究。另外,如果我们把证据运往各个地方,密闭环节可能就会被破坏。我们可能就会无法定罪了。”


  司法部代表与他的观点相同。他说:“我们需要可以用于审判的证据。”


  霍普金斯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使犯罪实验室成为证据。我建议以‘至深计划’实验室为中心,建立一圈调查力量。我的意思是,建立一个带有法律小组的核心科学实验室。围绕实验室,我们建立一支由探员和警官组成的联合特别工作组。科学小组带头,但是我们将需要几百个调查人员跟随它。我们需要进行正确正规的调查工作,我们需要把它融入到‘至深计划’的法律操作中去。”


  白宫的杰克·赫托格打断了他。“这超过限度了。你正在要求一大笔钱和联邦政府极大的注意,为了什么?另外一场最终会毫无希望神秘结束的800航班媒体马戏——?”


  “嘿!”马萨乔插话道,“我的人是全心全意——”


  “闭嘴,弗兰克。联邦调查局法律实验室其实根本没有重要的业绩记录。你的人花了十二年时间寻找“怪汉”,结果最后,他的兄弟把他出卖了。现在你又想干什么,在纽约上演一场科幻电影?”


  霍普金斯向屋子四周望去,寻找着支持。史蒂文·怀赞斯基在退缩,他不愿意把自己卷入与白宫的对抗中去。屏幕上弗兰克·马萨乔的脸因愤怒而变了颜色,但是他似乎在控制自己。最近与白宫出现的冲突太多了。


  马克·利特勒贝里慢慢地站起来。“我认为我需要补充几点以使事情更加客观全面一些。我们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大规模地受到生物武器的威胁。但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非常惧怕这种情况的发生,而生物武器使用和发展的技术一直在被我们控制不了的人,那些不关心后果的人发展着。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太平洋试验中,我们了解了许多这些武器的工作方式——”
“对不起——”杰克·赫托格打断他说,“我认为在此时对那些试验进行讨论不是很恰当。”


  利特勒贝里盯着他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恰当,但是该死的,你最好认真对待这件事。”


  “总统当然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赫托格说。


  “使用生物武器,”利特勒贝里继续说道,“你可以使人类像成群的苍蝇一样死去。这要根据天气和风向、时间、物质干燥和准备的方式、传播的确切方法以及物质本身的性质而定。几天之内发生一万例死亡会使城市所有的医院崩溃。医院的床位和供给都会用光。如果这种物质可以进行人与人之间的传染,那么第一批死亡的人将是医疗看护人员和首先发生反应的人。医生、护士、消防员、救护车工作人员以及警察,他们会可怕地迅速消失。然后将没有人把病人送往医院,医院里也没有医疗人员来治疗他们。因而,从相对不是很严重的后果来说,由生物武器可能引起的大量死亡会使城市完全失去医疗保障系统,除非军队涉入。而由之引起的比较严重的后果则不堪设想——但从技术角度讲那是完全可以达到的。这种事件可以发生在世界上的任何城市。东京,伦敦、莫斯科、新加坡,随便你说。你现在的情况就是,随便在哪儿,任何一个具有狂热个性和一些生物学知识的疯子都可以杀死一大批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甚至杰克·赫托格似乎也被利特勒贝里话语的份量所影响。


  最后是史蒂文·怀赞斯基首先开始讲话。他曾被赫托格对联邦调查局的愤怒所吓退,想暗示霍普金斯他们调查局是在控制之下的。他说,他感到即使现在对危险范围有合理的怀疑,尤其是现在还没有提出特别的目标或是要求,但是似乎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开始一个详细调查。他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威尔·霍普金斯的‘至深计划’小组。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同意了这一点。“我能想到这件事变成一个大块儿的老鼠屎。” 赫托格说,“但是我想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底线是,我们不能允许纽约这种地方的崩溃。”


  弗兰克·马萨乔开始把行动付诸实施。“我有个地方给你们‘至深计划’的人。”他对霍普金斯说,“你知道总督岛吗?”


  “从没听说过。”霍普金斯说。


  “它位于纽约湾中部,就在华尔街右边。它归联邦政府所有。非常秘密。没有媒体,没有人闯入干涉。它以前归海岸警卫队所有,不过他们已经离开了。他们留下了所有的基础设施。”


  “好的。” 赫托格插进来说,“霍普金斯,你把你的科学小组带到岛上去。不要搞得一团糟。至于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和疾病管制中心,我希望你们同时工作。你们都是国家实验室。你们都会得到样本去分析。如果联邦调查局的样本被冲进了厕所,你们也都必须去那里分析病症。同意吗?”


  疾病管制中心主管和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上校都表示同意。


  “长官,” 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上校对赫托格说,“我可以提出个建议吗?有一些现场生物防泄漏户外医院。它可以设立在岛上。您不希望,重复一下,不希望任何被未知生物武器感染的病人被送到哪个纽约市区的医院里吧。那将会非常危险。”


  “他说的完全正确。”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的一个上将说。


  陆军上校继续说道:“陆军有可以被黑鹰直升机运输和流动的TAML部队——”


  “对不起。” 赫托格说,“我不明白TAML是什么。”


  “哦——那是一个战区陆军医疗实验室。它是打包的生物防泄漏医院。它的生物安全等级是3 。你把它挂在直升飞机上,它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很好。”


  “一个小问题。”弗兰克·马萨乔说,“是艾丽丝·奥斯汀博士展开了这个眼镜蛇案子。我们应该叫她案件探员。我想要她宣誓就职代理美国执政官,拥有完全的法律实施权力。司法部的官员带她宣誓好吗?”


  “谢谢大家。第一次眼镜蛇会议到此结束。” 怀赞斯基说。


  人们站起来;技术人员跑过去摘下与会者衬衫上的麦克风,取下摄像机;墙上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暗了下来。
第五部分至深计划


  匡恩提科

  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会议结束之后,奥斯汀和霍普金斯马上驾驶一辆调查局的汽车赶往弗吉尼亚州匡恩提科的联邦调查局学院。那里位于华盛顿南部,开车要一个小时。马克·利特勒贝里给他波士顿的妻子打了个电话,然后独自驾驶调查局的另一辆汽车去往马里兰贝塞斯达的国家海军医疗研究学院。他要在海军的生物防御研究计划实验室里挑选一些额外的生物传感器设备。这些实验室一直在给联邦调查局提供费利克斯和伯因。


  霍普金斯去往匡恩提科路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电话。用他的话说,他是在“组织小组人员”。他和奥斯汀几乎一句话也没说。他看了奥斯汀一眼,她睡着了。她的头发掉在了脸上,霍普金斯觉得这张脸虽然精致,却很疲劳。他注意到奥斯汀闭着的眼睛周围有暗淡的眼圈。


  匡恩提科是海军陆战队的基地,联邦调查局在基地里拥有一片区域。霍普金斯驶过95号州际公路,沿着向西的一条公路穿过绵延起伏的树林。他驶过联邦调查局检查站,把车停在了几栋灰砖墙面的大楼前面。这几栋大楼之间有玻璃走道连接着。这就是联邦调查局学院,调查局就在这里训练新探员。这里还保留着许多调查局的单位,其中包括霍普金斯自己的小组——危险物质反应部队。“我们到了,奥斯汀博士。”他说。他的声音叫醒了奥斯汀。


  ***


  奥斯汀被带到学院的一个客房。她在那里换上了工作服——运货裤和蓝色衬衫——她与霍普金斯在一栋巨大灰色的建筑前停了下来。这个建筑叫工程研究机构,或是E.R.F.。它是联邦调查局绝密的电子设备实验室。它由光滑普通的砖块建成,有一些排烟窗户,不过从窗户外面是看不到大楼里面的。房顶上布满了各种形状和型号的无线电天线。


  在工程研究机构的大厅里,霍普金斯给奥斯汀找了一个塑料徽章。她在一个数字键盘里输入她的社会保险号码,然后,计算机系统显示出她已经进行了国家忠诚调查——弗兰克·马萨乔已经为她处理好了。


  她跟着霍普金斯穿过通往大楼中心的走廊。两层楼高的走廊上有许多窗户。窗户上都挂着黑色的百叶窗,这样,走廊上的人就无法看到临近房间里进行的事情了。“许多房间都是用于机器加工的。”霍普金斯边走边说,“我们这里什么都造的出来。我们可以把摄像机放到蛋筒冰激凌里,或是给匪徒的扁桃腺照张照片——开个玩笑。”


  他们来到一道十字转门和一扇安全门前,它们是由计算机控制的。两个人都需要用徽章在转门上刷卡。


  “工程研究机构被分成了几个安全板块儿。”霍普金斯解释说:“危险物质反应部队分散在其中的两个板块儿里。我们现在还没有板块儿。我们是新来的。所以,我们还在寻找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板块儿。”


  他们走进一个名叫D板块的宽大室内会议室。它有五层楼高,天花板上挂着明亮的荧光灯,内部的墙面上铝箔和铜网在闪着光,地板上堆满了盒装的设备。


  “这就是‘至深计划’吗?”奥斯汀问道,“规模可够大的。”


  “哦,不。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联邦调查局的其他东西。我们只占有D板块的一个小角落。”


  “这是什么地方?”奥斯汀问。


  “无线电寂静会议室。局里在这儿进行电子工作。”


  奥斯汀没有问他所说的电子工作是什么种类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不会得到圆满答案的。


  霍普金斯领着她穿过拥挤的临时走廊。一堆堆箱子和金属储藏架折来折去地堆放在走廊上。他们走过一辆发生故障的旧货车。它的仪表盘是开着的,里面全是通信齿轮,外面还吊着数据电缆。这是辆监测车。


  他们来到一个区域的中部。那是个拥挤的地方,墙边堆满了箱子,人们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


  “威尔!嘿,威尔来了!”一个50岁左右的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他很健康,有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和一副宽大的肩膀。他是特别探员奥斯卡·维尔兹,“至深计划” 的战术行动长官——负责武器和太空服的人。他还是个后勤学专家。奥斯卡·维尔兹知道怎样把带有齿轮的飞机快速打包。这看起来是联邦调查局一项很有价值的技能。他肩膀上的手枪皮套里塞着一把黑色大手枪。他以毫不仁慈的力量与奥斯汀紧紧地握了一下手。“欢迎来到‘至深计划’。” 维尔兹对她说。
然后,奥斯汀与其他的小组成员见了面。他们是霍普金斯挑选来进行此项行动的。大部分挑选过程都是在电话上进行的,当时奥斯汀正在车里睡觉,霍普金斯在开车。


  小组的成像专家兼微生物学家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士,她叫苏珊·塔纳卡,不到30岁。她不是联邦调查局探员;她只是个无军职的实验室技术人员。在这之前,她一直在美国海军工作。


  “苏珊一直要求我们雇用她。”霍普金斯解释道,“所以我们就把她从海军里偷偷转移出来了。”


  “我该带些老鼠来吗,威尔?”她问。


  “当然,带一些来。不过不要太多。”霍普金斯回答道。


  苏珊开始忙着整理那些装有实验鼠的塑料箱。


  奥斯汀对她说:“你知道怎样操作电子显微镜吗?我们现在就需要观察组织样本。”


  “当然。”苏珊说,“那是我的专业。”


  “苏珊,我们从哪搞来电子显微镜的问题解决了吗?”霍普金斯说。


  “陆军部正打算用卡车给我们送来一架。他们还找了个人来告诉我它的怪癖。”


  “很好。”霍普金斯说,“这些显微镜都是有怪癖的。”


  霍普金斯看了看表。“吉米·莱斯蒂乌在哪儿?我们的原料天才。”


  “就在这儿。”


  一个极高的男子从一堆箱子后站了出来。特别探员詹姆斯·莱斯蒂乌是一个法庭原料分析家。在行动中,他将通过视频会议与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法律小组进行配合。


  “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这个人装进直升机里——他太高了。” 奥斯卡·维尔兹说。莱斯蒂乌的身高是六英尺八英寸。


  “你最好装下我,维尔兹,因为霍普金斯离了我,这个案子他就办不了。” 莱斯蒂乌回答道。


  “我想要几样东西,吉米。”霍普金斯对莱斯蒂乌说,“我想要一个红外线激光器。一个小点儿的,桌上型的。”


  “已经准备好了。” 莱斯蒂乌说。他用一根充满骨感的修长手指指了指一个灰色的军用运输箱。


  “质谱仪。”霍普金斯继续说,“为了鉴定物质。”


  “也准备好了。是个小型的。其他还有什么?”


  “我想要一个X光衍射机。小型的。便携式的。”


  “有了。我准备好了你需要的所有东西。”


  在集结地的一个角落里,6个特别探员,有男有女,在挑选他们的生物危害太空服和身体防护装。太空服是深黑色的,明显用于夜间作业。他们还把十毫米手枪、.00式散弹枪,Heckler, Koch 十毫米MP5攻击来复枪以及弹药、照明灯和特别呼吸设备写入了物品清单。奥斯卡·维尔兹把他们叫过来,把奥斯汀介绍给了他们。他们都属于驻扎在匡恩提科的联邦调查局人质营救小组的,即H.R.T.。“他们将负责这个任务的作战行动。” 维尔兹说,“如果我们需要战斗的话。”


  他们被称为联邦调查局的忍者。


  “我们轮流照管威尔。”一个名叫卡洛斯·佩德纳尔忍者说。


  “那是因为威尔是个科学家。他不会照管自己。” 奥斯卡·维尔兹说。


  “你知道,我们不需要任何忍者。”威尔边说边在武器周围走动着,看着他们,“如果我需要,我会叫你们的。”


  “现实点,威尔。” 维尔兹说,“你想让行动小组向前靠。那就让他们向前吧。现在你要希望把他们带到岛上去,威尔。如果有行动的话,那可能会发展地非常迅速。”


  维尔兹转向奥斯汀说:“不知威尔有没有告诉你,你们作为科学家是收集证据的。如果一个恐怖主义武器爆炸,你们必须迅速进入传染区去收集证据。你们可能需要忍者在旁来保护你们免受伤害。”


  奥斯汀想说她可以照顾自己,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马克·利特勒贝里和两个调查局探员走进D板块。他们一共带来了五个哈里伯顿手提箱。马克在贝塞斯达挑选了两个费利克斯机器和三个伯因。


  “至深计划”小组已经工作了大约一小时,整理箱子,进行物品纪录。奥斯卡·维尔兹和他的人开始把设备搬到D板块门外的一辆卡车里。它们会被运往直升机飞机场。


  奥斯汀把利特勒贝里叫到一边。她说:“利特勒贝里博士,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我们为什么要带上所有武器?”
“这是个不错的问题。嘿,威尔——过来一下。我们为什么需要这些武装人员?我是在问你,威尔。”


  霍普金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我们希望用不着他们吧。”


  利特勒贝里说:“如果我们要去纽约搞爆破的话,我可不参加。我不进行爆破工作。在这点,奥斯汀博士和我意见一致,我想。”


  霍普金斯被激怒了。他自己就带着一把手枪。“听着,马克,我负责这个小组。我们要按常规来。”


  “按常规,威尔?”利特勒贝里说,“根本没有常规。”


  一个人走进来,看到这副装备感到很吃惊。他是司法部的一名美国执政官。“奥斯汀博士在哪儿?我是来给她授权的。”


  “我真的不想当执政官。”奥斯汀说。


  “这是政府要求的。”他说。


  “我不会用枪。”


  “你不允许用枪。”霍普金斯说,“你不具有使用武器的资格。”


  然后,司法部的人使奥斯汀和利特勒贝里都宣誓就任了代理美国执政官。


  “你真不错。” 苏珊·塔纳卡对奥斯汀说,“我真希望他们也能为我这么做。”


  传染中心


  直升机排成一列,以110节的速度稳定地向北飞行着。行动小组的直升机跟随在科学小组的后面。


  “我喜欢休伊。它们很慢,不过却能把你带到目的地。” 奥斯卡·维尔兹对驾驶员说。


  “我们本应该驾驶黑鹰来的。”飞行员说。


  在整个飞行过程中,霍普金斯一直把一个费利克斯黑箱子放在他的膝盖上。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摆弄它,用它的莱泽蔓工具进行检查。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开费利克斯,进行测试。然后,他打开另一个费利克斯检查。他一遍又一遍地测试伯因。


  利特勒贝里坐在霍普金斯旁边,几乎一直没有说话。“我对这件事有点疯狂了,威尔。”他说。


  直升机在下午的晚些时候飞过了纽约湾的万拉桑诺大桥。之前的那天早上,当奥斯汀离开联邦调查局的飞机时,城市还被包裹在云层中。现在,云层已经变成了带有柔软灰色底部的蓬松棉花,春天的云真是多变。它们在下面的建筑群上投下了片片阴影。


  “这些大行动。”霍普金斯说,“它们跟什么都不像。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奥斯汀不加掩饰地表现出害怕。她从来没有参加过空中行动,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武器。看到联邦调查局能够如此迅速地进行集结真使她感到惊讶。但是她有种感觉——无论什么时候政府派人到正在发展的紧急事件中,人们都会失去控制。只有历史是在控制中的,而故事是从来不会按照计划发展的。


  总督岛坐落在离布鲁克林不远的东河上。当“至深计划”的休伊接近它时,小组成员看到联邦政府的其他分部已经到达了。岛中央有一个起落区,那里原来是棒球场。两架陆军黑鹰直升飞机停在那里,还有一架黑鹰正在驶离起落区,好使“至深计划”的直升飞机先着陆下来。这几架黑鹰直升机的下面都吊着货盘。货盘里是战区医疗实验室的医院设施。“至深计划”的休伊一个接一个地降落下来。


  总督岛长一英里。岛上有一些不同历史阶段的废弃楼房。那里有两个1812年战争时留下的堡垒,还有一些20世纪70年代建成的楼房。在美国独立战争前,总督岛是纽约英国殖民统治者居住的地方。他们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与城市的喧闹和吵杂有一段水路距离。近几十年来,这个岛一直由美国海岸警卫队拥有管理,不过现在,它已经转移了工作,把这个地方留了下来。


  岛上有许多美观的大型砖制宿舍楼。它们有着白色的墙身和蓝色的房顶。其中最大一栋楼的房顶是圆形的。岛的东边与布利克林遥遥相望,它们的中间是巴特米尔克海峡。小岛向海峡深处伸出三个码头。海岸警卫队的几艘汽艇停泊在码头边。总督岛与曼哈顿南边的距离相当近,所以华尔街上的塔楼似乎就耸立在小岛上。


  组员把他们的设备取下来,钻到直升机桨叶下把箱子拖出来。


  弗兰克·马萨乔正和他的一组高级调查员在等候。他挨个跟组员打了招呼,并和他们握手表示欢迎。“这难道不是个好地方吗?”他说。他把手插进军用防水短上衣的口袋里。“现在这里是你们的了。别让纽约办公室失望。我会在那儿支持你们的。”
海鸥在头顶明亮的日光中盘旋,轻柔的海风吹拂着小岛。海湾中飘来了海水的味道。


  沃尔特·梅利斯也和马萨乔在一起。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会议之后,他搭乘了一趟从亚特兰大飞来的班机。梅利斯看起来非常吃惊。他与奥斯汀握了下手。“我终于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向你祝贺了。”


  “我真希望你早些告诉我。”


  “你没有进行忠诚调查。”


  “你让我进入了联邦调查局。”


  “你还是属于疾病管制中心。我们正派出一个流行病临时特别工作组。”这个小组由一些流行病学家组成,他们会监控城市里任何深入的眼镜蛇病案,并跟踪与可能的眼镜蛇病案发生接触的人群,希望这样可以使疾病在城市里的传播得到控制。“我们的实验室已经准备好做支援工作了。”梅利斯对奥斯汀说,“我会把样本送去。”


  联邦调查局的直升机已经卸下了货物。其中的两架留在岛上协助运输人员进出城市,另外一架返回了匡恩提科。


  小岛的西边正对曼哈顿南部和自由女神像,那里靠水的地方有一家破旧的砖制医院,它是古老的海岸警卫队基地医院。那里的活动已经在进行了——身着绿色劳动服的陆军士兵和军官正在前面的楼梯口忙上忙下,搬运设备和供给。他们要使这里符合生物防泄漏陆军野外医院的标准。


  一个身着劳动服的陆军上校站在楼梯上。“你肯定就是奥斯汀博士了。我叫埃内斯托·阿吉拉尔,是战区陆军医疗实验室的主管。”他说。


  “医院现在怎么样了,长官?”奥斯汀问他。


  “已经有房间了,那也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他说,“几个小时以后,这里将成为一家真正的医院。”


  这个医院非常简单朴素,弥漫着油毡的气味。马克·利特勒贝里把四处的门都打开,开始四处转悠。他和霍普金斯把整栋大楼从顶部到底部巡视了一圈,了解了房间的构造、窗户以及换气口的位置。利特勒贝里,小组的生物危害军官,很喜欢大楼后侧的一些房间——一个各个房间相互连接的拥挤公寓。这片区域将成为“至深计划”实验室,生物防泄漏中心。房间都是空着的,只有几张木桌和一些金属椅子。这些房间的旁边有一个大会议室。从会议室里的一排窗户望出去可以越过海湾看到曼哈顿南部和自由女神像。会议室外面有一个带金属护栏的瞭望平台。进行大型的调查工作需要定期召开小组会议:这是通常的惯例。至少每天一次,调查组的所有负责人进行会谈,交换共享证据和同行意见,并讨论需要实施的路线。


  “这真是个不错的构造,威尔。”利特勒贝里说。


  “它打败了伊拉克。”霍普金斯说。


  奥斯汀在她去战略情报管理中心路上遇到的电子学专家卡罗琳·兰道特别探员乘直升飞机带来了不同种类的通信设施。它们与奥斯卡·维尔兹从匡恩提科带来的装置结合到了一起。工作人员在会议室外的平台上竖起一排碟形卫星天线。会议室内,兰道架起视频监视器,加密移动电话架以及无线电机。人们在开会时可以随时与纽约办公室指挥中心或是华盛顿联邦调查局总部进行视频联系。这套装置还可与因特网和万维网进行高速卫星连接。


  * * *


  马克·利特勒贝里正在与霍普金斯计划生物防泄漏中心的布局。对传染证物进行防泄漏就是他们的目标,这样工作人员就可以安全地在生物安全3级区域研究证据。他们管这个地方叫证据中心。


  证据中心是带有传染性的。它包括三个相连的房间。第一个房间是原料室,用来承放和分析基本的物理证据。它里面将放有各种各样的机器。第二个房间是生物学房间,用来培养烧瓶里的培养菌,并准备和观察一般光学显微镜下的组织样本。第三个房间是成像房间,用来在电子显微镜和电子设备下观察样本。


  中心与会议室之间有一扇玻璃窗。要到达中心的房间必须穿过一个安全前厅。因而,这个前厅成了排除污染室,组员在这里更换他们的生物危害防护装备。他们会使用手压式喷雾漂白剂来净化他们的防护服装。这些服装是联邦调查局的一次性野外生物危害服。


  一艘海岸警卫队的渡船开过来,停在了小岛最北角的码头边。渡船上有一辆没有标记的白色卡车。卡车里装着陆军的便携式电子显微镜。它后退到医院的进货场,陆军技术人员把显微镜分成几块儿运到中心的成像室,组装起来。苏珊·塔纳卡在场听从着他们的指导,进行协助。
电子显微镜是个庞大的装置,高六英尺。它利用电子光束进行高倍成像。它将是放大生物样本极其重要的工具。这台显微镜里的样本是带有传染性的。因为小组成员需要实时即时接触成像,显微镜必须放置在生物防泄漏中心里。


  组员住在医院旁边海岸警卫队的一个空宿舍楼里,那是其中的一栋砖楼。它的周围是榆树和悬铃树。像医院一样,从那里可以越过纽约湾看到曼哈顿南部和自由女神像。小组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金属床以及一些海岸警卫队的毯子和被单。这就是所有的东西。


  “我们要昼夜不停地进行这个法庭用调查。”霍普金斯对组员说,“你需要睡觉的时候,告诉别人你在哪里。另外,尽量把睡眠时间保持在四个小时或者更少。”


  “是,是,亚哈船长。” 吉米·莱斯蒂乌说。


  “置身计划”的作战班——奥斯卡·维尔兹的忍者们——也连人带设备驻扎下来,他们暂时还无事可做。所以他们擦拭了武器,并检查了两次他们的装备。他们讨厌这种等待。“置身计划”作战班的一些年轻成员对此向维尔兹抱怨。他让他们放松。他说,成功猎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保持自身的静止。


  证据中心处于在负气压下,因而它的生物安全等级将保持在3 。这样传染微粒就不会通过裂缝从那些房间里泄漏出去。马克·利特勒贝里已经计划好了怎么做。他和霍普金斯轮流工作,用大锤在中心的一个内部墙面上砸出一个洞。然后,他们往洞里塞进一个柔软的塑料空气管,把所有的裂缝用粘性管道带封住。他们把由陆军提供的便携式HEPA过滤机与管道连接起来。它实际上就是一个连接到中心的真空吸尘器。它把受污染的空气从证据中心抽出来,在空气经过窗户的另一个塑料管与户外对流前先对空气进行过滤。这套系统使中心一直处于负气压下,这是3 等级的标准。空气中任何危险性的微粒都不会从中心泄漏出去,它们只会流入真空吸尘器并在那里被HEPA过滤器吸收。


  霍普金斯打开过滤器开关,它开始嗡嗡地响起来,声音不大。他们完成了空气处理系统之后打算一直把它开到晚上九点,即直升飞机到达总督岛的四个小时之后。


  “证据中心现在已经处于负压强下了。”霍普金斯对其他人解释道,“如果我必须亲口这么说的话,这是个被机械装置处理的传染区。”


  “每次我听到你说‘机械’这个词时,霍普金斯,”利特勒贝里说,“我就知道我们有麻烦了。”


  “至深计划”小组在会议室集合。霍普金斯对他们说:“你们可以把这个实验室当成太空船。我们将会与世界失去一段时间的联系,与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我们将踏上调查罪行的征途。”


  “去往一个没人知道自己在干吗的地方。” 苏珊·塔纳卡说。


  “我有一个问题,威尔。” 詹姆斯·莱斯蒂乌说,“这个行动真能起到什么效果吗?”


  “我不知道。”霍普金斯说。


  “我想知道的是,我们是否真的安全?”沃尔特·梅利斯说。他正在等待要送往亚特兰特的样本。


  “我们会尽量保证安全的。”马克·利特勒贝里说。


  在纽约的其他地方,这是春天一个平静的夜晚。格林威治的咖啡馆里,人们聚集在室外的桌子前,吃喝玩乐。报纸上还没有出现关于联邦调查局小组登陆总督岛的消息。新闻媒体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新增的行动。几年来,海岸警卫队一直把这个地方作为营救行动的集结地点,居住在小岛附近布鲁克里地区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直升机的起起落落。人们没有注意到海岸警卫队已经不在那里了,取而代之的是联邦调查局以及美国陆军的直升飞机。


  * * *


  霍普金斯思考着在哪里放置费利克斯基因扫描仪的问题。它们不需被放在证据中心内工作。费利克斯系统由位于加利福尼亚的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开发,是一套供军队进行未知生物物质识别的系统。供基因扫描仪观察的生物样本会在带出证据中心前被化学药品消毒。某些化学药品会在不分解病毒遗传物质的情况下杀死病毒。你可以把一个消过毒的病毒样本放进费利克斯,它会成功地分析出DNA,甚至可以分析出机体的死亡时间。
霍普金斯找到几张桌子,开始在会议室安放费利克斯。他搬了几个椅子放在那些桌子旁,然后把菲利克斯的数据电缆与通信中心连起来。这样,霍普金斯就把菲利克斯和万维网连了起来。


  晚上七点时,一艘海岸警卫队的渡船到达。船上装载着一辆冷冻停尸车,这是纽约市友情提供的。莱克斯·内桑森也随车来到这里。对于任何属于总验尸长权限范围内的尸体解剖——以及纽约市任何有关眼镜蛇事件的同类型死亡——内桑森都将在解剖现场,签署死亡证明书并封存证据。


  停尸车里放着彼得·塔利兹、格伦·达德利以及本·克莱的尸体,都用三层尸体袋密封着。内桑森和一个联邦调查局的证据专家坐在车的前部。那位证据专家带来了装有两个眼镜蛇盒子的NATO大型生物危害试管以及一个红色的塑料生物危害鼓形圆筒,里面有吹口琴人的衣服和口琴。


  弗兰克·马萨乔的人已经控制了凯特·莫兰的卧室,马特学校的美术教室,彼得·塔利兹的房子以及彭妮·泽克尔在史德顿岛上的商店。这些人都是证据专家。他们在生物危害工作方面没有受过训练,但他们戴了呼吸面罩以及覆盖全身的装备,他们还具有乐观的态度,会从好的方面去设想。为了进一步取证,他们需要几天的时间查看这些地点。这是进行犯罪调查的标准工作步骤,必须这么做。


  “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进入传染区了。”霍普金斯说。


  会议室的窗户外一直持续着直升机的轰隆声,它们送来了陆军的医院设备。“至深计划”小组可以听到陆军医生和医疗人员工作的声音,他们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走动,忙着为未知病人建立病房。


  小组成员穿上外科消毒装,走进证据中心前厅。他们打开一些玻璃纤维盒,取出由高密度聚乙烯合成纸制成的联邦调查局黑色生物危害服。他们穿上橡胶靴,戴上双层外科手套。所有人在前厅里一个撞一个地挤着。


  “我可不觉得这好玩。” 詹姆斯·莱斯蒂乌边说边抖开一件超大的黑色外套穿上。


  霍普金斯在他的服装上挂了个尼龙带,然后把他的莱泽蔓口袋工具系在上面。他们戴上柔软有伸缩性的呼吸头盔。这是一个带有过滤空气供给的透明塑料头罩,名叫莱克头罩。携带者的腰上系着一个电池供电的风箱,它把经过过滤的空气吸入头罩,并使头罩一直保持在正压状态。这样,空气中的传染微粒就不会钻进去了。风箱的电池可持续八个小时,提供大量的过滤空气,维持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使尽全身力气。太空服和莱克头罩不同,它本身没有加压。它是件只有中性压强的连身服装。肺部和眼睛是暴露在空气中最脆弱的薄膜,所以,它们需要加压头盔的重点保护。


  霍普金斯把一个莱克头罩戴在头上固定好,并教给其他人如何戴。头罩上有一种双层帽带,垂到了胸口和肩膀。他把太空服的拉链拉到肩膀的帽带以上,并一直拉到脖子。“我们应该在四分钟之内完全完成着装步骤。”他说,“迅速进入中心对我们来说将非常重要。”他转向奥斯汀说:“这比穿着你们疾病管制中心的那些恐龙4级太空服可简单和容易的多。”


  “恐龙是有作用的。”奥斯汀说。


  “‘至深计划’是个小型的有毛哺乳动物。”他说,“行走轻快,移动迅速,还有尖尖的牙齿。”


  “进去吧,霍普金斯?”奥斯汀说。


  利特勒贝里推开门,小组成员进入中心,展开了他们的工作。


  霍普金斯把那个NATO滤毒罐放在一张桌子上打开。他取掉塑料圆筒,去掉一些纸巾填充物,拽出那两个眼镜蛇盒子。它们看起来极其相似。唯一看到的不用就是粘在底部的纸标签。这两个盒子一旦暴露在空气中,中心就正式成为传染区了。


  他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在两个证据标签上写下“眼镜蛇”几个字。然后,他给标签注明日期,并写下“至深计划”实验室的实验室控制号码。(联邦调查局给每个证据实验室都要分配一个号码。)样本的号码是1和2。


  “我一直在考虑一些事情,威尔。”利特勒贝里说,“制造这些盒子的人也会使用一个与这儿相类似的实验室。在城市的某个地方有另外一个实验室,另外一个中心。而且它也是具有传染性的,跟这儿一样。”
“我喜欢你的想法,利特勒贝里司令官。”霍普金斯说,“它是个反—中心。反—中心就在那儿。这些小东西”——他指的是眼镜蛇盒子——“将会把我们带到那里。”


  通过集合法律调查的各个组成部分,迅速进行野外部署,以及安排在附近的住宅和整装待发的作战班,威尔·霍普金斯认为——也希望——可以加速调查工作的进行,并能很快得出结论。他的想法是把一个通常的法律行动压缩成一个持续、无声和秘密的高速行动,最终以加速的冲刺状态达到顶点。猎物是不应该知道猎人在哪里行动的。猎物甚至不应该知道猎人的存在。


  样本


  总督岛


  城市运尸车停在了海岸警卫队医院后面,车尾正对着医院的装载平台。车里有一个冷藏室,还有一个带轮子的运尸床——平板。彼得·塔利兹,格伦·达德利以及本·克莱的尸体被带有生物危害标志的白色尸体袋包裹了三层。疾病管制中心的停尸房助手在袋子里和尸体周围撒了许多漂白剂,这样做是为了杀死尸体外部的传染物质。


  莱克斯·内桑森和奥斯汀来到补给室换装,这个房间靠近装载平台,是利特勒贝里指定作为尸解除污室的。他们两只手都戴上了锁子甲手套。然后,他们进到卡车里,先取出了格伦·达德利的尸体。


  他们抬着格伦的肩膀和脚,连尸体带袋子一起抬出冷藏室。这可真够费劲的。他是个高大魁梧的人,因此很重。他们把袋子包裹的尸体抬到盖尼式床上。内桑森解开袋子,但没有移动尸体。这将会是在裹尸布里进行的最小限度的解剖。达德利的血液和体液将会淤积在裹尸袋里,而不会流到其他地方。


  没人把达德利的衣服脱下来。他还穿着外科消毒装。他的头皮搭在脸前面,露出头盖骨的圆顶。达德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开颅了。


  奥斯汀揭起头皮,看到了达德利的眼睛。眼睛的虹膜上已经出现了带有火焰般衍生物的黄金色圆圈。她打开达德利的嘴巴,仔细观察。她发现了六个血泡,主要是在上颚。


  奥斯汀用发钝的剪刀剪开达德利的消毒装,摊开他的衬衣,解开他的裤子。


  “我和格伦的妻子谈过。”内桑森说,“他们有三个孩子。最大的一个十五岁。我在考虑孩子们的问题。”


  “他们知道发生的事情吗?”奥斯汀问。


  “我认为她告诉了他们一些,不过不是全部。”


  内桑森在达德利的胸部和腹部切开Y形切口,打开胸部。他用长柄剪刀剪断达德利的肋骨,取出胸板。在此过程中,内桑森始终非常镇静。奥斯汀敬重地看着他。她看不到任何情感的外在表现。


  “你想要我来接手吗,内桑森博士?”


  “我来就行。”


  两名病理学者小心翼翼地工作着。内桑森没有取出达德利的任何器官阻碍。他和奥斯汀在器官保留在体腔原位的条件下对它们进行了检查,并取了一些生物样本。移动和分解器官会导致大量的血液和体液流出,内桑森认为安全风险不允许他进行这个步骤。


  内桑森用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包住达德利的头。他插上史赛克电锯的插头,把锯伸到袋子里,然后他用一根环绕达德利喉咙的线扎紧袋口。这个袋子可以阻止血液和骨屑溅入空气;它们只会喷溅在袋子里。这是打开带有生物危害大脑的标准步骤。


  电锯开始嘎嘎作响,湿骨屑和血液喷溅到袋子里层。当头盖骨顶部可以取下来时,电锯停止了工作。此时,内桑森的面罩上出现了一层汗雾。奥斯汀仔细地看着他。他似乎在紧张但却无力地控制着自己。突然,他说:“现在你来接手好吗,奥斯汀博士?”


  奥斯汀点了点头。她剪开硬脑膜——覆盖大脑的灰色坚韧薄膜。


  达德利的大脑和凯特·莫兰的很像:光滑、胶状、浮肿、膨胀。


  “我把一滴血溅到了他的眼睛里。这是我的错。”


  “永远忘记这件事。”内桑森说。


  她真正不能忘记的是见到本·克莱活着的最后一幕。克莱给她制造了逃跑的机会,即使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在休斯顿街的隧道里,他也一直陪伴和保护着奥斯汀。他是个城市停尸房助手,一个无名的尸体处理者,但是奥斯汀却看到了他伟大的勇气。调查曾有赖于他的协助。他留下了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奥斯汀感到了一个生还者的可耻。她耳边还听得到达德利的声音:“你站远点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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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3:26:39 | 显示全部楼层
奥斯汀小心地用解剖刀切断神经,摘下格伦·达德利的大脑。大脑像一袋银色果子冻一样在切板上摊开。这种颜色使奥斯汀非常惊奇。她用指尖碰了碰它。由于锁子甲手套的保护,她的手指并没有感受到大脑质地的稀薄,可是大脑在被碰触之后几乎溶化。


  奥斯汀用解剖刀从大脑底面切下几块儿,把它们放进生物样本储存罐。


  “我要取下他的眼睛,内桑森博士。”她说。


  内桑森点了点头。


  奥斯汀用镊子夹起达德利的眼皮,把它用解剖刀切碎。她切断右眼眼眶周围的骨头。最后,她终于使眼球脱离,把它从眼窝里拿了出来。一些视觉神经悬垂在眼球上。奥斯汀把眼球放在储存罐里。


  奥斯汀准备了三套样本。一套给沃尔特·梅利斯拿回疾病管制中心的4级传染实验室;一套送往德契克堡的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而另一套是给“至深计划”准备的。


  他们收集完样本后把尸检后的尸体连袋送回了冷藏室。两位病理学者从解剖车里出来后走进解剖除污室。他们在那儿使用手压式喷雾器在消毒装上喷了一些漂白剂。马克·利特勒贝里在监督除污过程。奥斯汀和内桑森把消毒装放进生物危害袋。然后,内桑森乘直升飞机返回疾病管制中心。彼得·塔利兹和格伦·达德利的尸检尸体要暂时留在冷冻车里。他们不能被埋葬或火葬。他们已经成为了联邦证据。凶手的武器就存在于他们的体内。


  艾丽丝·奥斯汀把一箱装有尸体组织样本瓶的箱子拿到“至深计划”实验室。她走进2级除污前厅,在继续工作前再一次换装。她穿上一件带有F.B.I标志的黑色生物危害服,一双轻便橡胶靴,戴上一副双层橡胶手套和一个莱克头罩。然后,她推开门走进证据中心。霍普金斯和莱斯蒂乌正弯着腰观察桌子上两个强光照射着的眼镜蛇盒子。两个人都穿着F.B.I.太空服。


  奥斯汀的样本罐里装着新鲜的脑组织、肝组织、脊髓液、眼睛玻璃状液以及血液。她把样本交给苏珊·塔纳卡。苏珊会把样本拿到生物室进行培养和在电子显微镜下进行检查。奥斯汀和她一起去。


  塔纳卡想使病毒在活细胞瓶中生长。如果她成功的话,研究会变得更加容易。她用一个简单的臼杵把格伦·达德利的大脑捣碎一些丢进几个装有活脑细胞的塑料瓶里。这些瓶子是培养菌的生长环境。达德利脑部组织的病毒可能会感染培养皿中的细胞,直到最后整个瓶中都充满了病毒微粒。然后,塔纳卡会把病毒样本放在电子显微镜下进行观察。微粒的形状和结构可能有助于他们鉴定病毒。


  旁边放着的是一些塔纳卡装试验白鼠的透明塑料箱。她用达德利的脑组织制造了一种液体制剂,并把它注入到一些老鼠体内。“这是我们的鼠类生物探测系统。”她对奥斯汀解释道。老鼠在病毒实验室里的作用有点像金丝雀在煤矿里的作用。当你想鉴别病毒的时候,你可能想把它注射到老鼠体内。如果老鼠出现病态,你可以观察它们的症状,然后通过验尸对它们进行检查(即杀死老鼠,把它们解剖,并在显微镜下观察它们的组织)。“我们看看它们会不会出现病态。” 塔纳卡说。


  接下来,塔纳卡准备了一些样本用于电子显微镜观察。她想对格伦·达德利脑部的病毒微粒进行直接成像。她用解剖刀切下一小点脑组织,大小跟针头差不多。她把样本放进小试管里,然后又倒进一种快速干燥的塑料树脂。这种树脂会渗透到脑组织样本中,使之变硬。这样,塔纳卡就可以制作病毒的切片了。


  她还想观察一下眼镜蛇盒子里的粉末。她走进原料室,霍普金斯和莱斯蒂乌仍在观察那两个盒子。她用一个小镊子从泽克尔-莫兰的盒子里夹起少量粉末,放进一个小塑料样本试管里。接着,她把快速干燥树脂倒进去。


  所有的样本——脑组织和粉尘——都在坚硬的塑料树脂里固定住了。现在,它们变成了几个树脂的小圆柱体。塔纳卡用一种带钻石切片的切片机把树脂切成块状。这种切片机名叫显微镜用薄片切片机,它有点像熟食店里的切肉机,不过这种切片机的切片是钻石制成的,而且它所制出的切片型号跟一般的蚂蚁头差不多大。她边工作边把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解释给奥斯汀。
“这样的调查真让我上火。”她说,“我们进行大案子的时候几乎不能睡觉。”


  “你以前经历过大案子吗?”奥斯汀问她。


  塔纳卡顿了一下说:“呃……,也不算是。我曾……梦到过,艾丽丝。那似乎是我毕生的追求。”


  塔纳卡把切片放在字母o大小的铜制样本屏上。“你想和我一起看吗,奥斯汀博士?”


  “好的。”


  “我们先观察眼镜蛇粉尘吧。” 塔纳卡说。她把铜屏样本放进一个样本固定器,即一个钢棒上。然后,她把固定器放进电子显微镜。当固定器固定好之后,显微镜发出叮当一声。塔纳卡打开几个开关,调整转盘,屏幕开始发光。然后,她把成像室的光线调暗了一些,这样,她们就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成像。


  霍普金斯在原料室里正在进行一个精密的工作。他用镊子和手拿式放大镜从泽克尔-莫兰的盒子里夹起微量粉尘,数量少的几乎看不到。他很难看清自己在做什么——他的莱克头罩阻碍了视线。他把粉尘放进一个塑料试管里。这个试管跟马戏团花生差不多大小,它里面有几滴盐水和一种消毒剂。


  原料室南边的第三个房间里,塔纳卡和奥斯汀正在昏暗的成像室里进行电子显微镜观察。她们的眼前是眼镜蛇盒粉尘微粒的图像。塔纳卡旋转了几个转盘,图像开始向一边移动。她仔细地观察着。“这真奇怪。”她说。这些微粒是有角的晶体,有一些稍微发圆的侧面,很像有角的足球。


  “这不是病毒。”奥斯汀说,“它根本没有病毒的特征。这些晶体太大了,不可能是病毒。”


  塔纳卡在晶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她把那片区域放大。


  “看啊,艾丽丝。看这个。”


  晶体里有一些黑色杆状物质。它们呈分散状。在某些地方,它们形成了一束。


  塔纳卡指着一束杆状物说:“这些——我打赌这些一定是病毒微粒。它们被晶体包围着。你已经得到了晶体包裹着的病毒微粒。”


  “你认为这些晶体是用什么制成的?”奥斯汀问。


  “我不知道。它们看起来似乎是病毒微粒的保护层——如果这些晶体里的杆状物确实是病毒的话,我认为它们是。”


  塔纳卡把另一个样本放进电子显微镜。“现在,我们观察的是达德利博士的脑细胞。”她说。她以个体的方式谈到达德利的细胞,似乎她说的是一只手或是一个胳膊。细胞里的晶体在细胞核内形成块状物。一些晶体已经裂开了,似乎正把微粒释放到细胞内层的细胞质中。这些微粒呈杆状或棒状。塔纳卡发现,一些地方的脑细胞内杆状物附近没有晶体物质。


  “达德利博士的脑细胞真是乱七八糟。” 塔纳卡低声对奥斯汀说,“它跟埃博拉病毒一样糟糕。”


  “你见过埃博拉病毒吗?”奥斯汀问。


  “当然。那是我们的部分训练。这不是埃博拉病毒。”


  “你认为你知道它是什么?”


  “我还没准备好说出来,艾丽丝。我觉得我知道。”


  奥斯汀站在她后面,向下盯着屏幕。她感到一阵眩晕,似乎自己掉进了无限的显微镜宇宙空间。


  “我在这儿必须要仔细点。” 塔纳卡继续说道,“有一种病毒可以制造出像这样的晶体。它在蝴蝶和飞蛾的体内生长。”


  “在蝴蝶体内生长?”


  “对。” 塔纳卡说。


  塔纳卡随身携带了参考书。当你在显微镜下观察病毒微粒,想通过外观来辨认它的话,你可以把图像与书中的照片进行对照,就好像一个在野外观察并研究野鸟的人可能会通过《奥特朋野外指导》的鸟类照片来辨认鸟类一样。


  塔纳卡走到成像室角落的一个军用运输箱跟前,打开锁环,从里面取出一本有关病毒的教科书。然后,她合上箱子,坐在上面,把书放在大腿上翻开。奥斯汀在她旁边坐下。塔纳卡浏览了一下目录,然后翻到教科书大约半中央的一页。“这儿。”她边说边用手指指向一张照片。


  她翻到的这一部分是昆虫病毒。照片上是各种晶体的照片。


  “这是昆虫核多面体病毒。” 塔纳卡对奥斯汀说,“名字有点长,我们就叫它N.P.V.吧,像H.I.V.一样?这个病毒是N.P.V.,它使我感觉到地狱离我之近。”
奥斯汀感到当塔纳卡说自己被病毒吓坏时,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的呼吸头罩上出现了一层薄雾,那绝对是心烦的表现。“这些晶体是一种蛋白质,我认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塔纳卡的声音不是很大。她说,病毒微粒成群地生长在晶体里。“这些晶体像是——一种——病毒周围的保护外壳。它们保护病毒免遭伤害。这是一种设计产生的武器,艾丽丝。”


  塔纳卡回到显微镜前,开始用显微镜附带的电子照相机抓拍照片。巨大的晶体一张接一张地出现在视频屏幕上。两位女士观察着从达德利虹膜上的黄金色区域取来的细胞。这些细胞里全是晶体。就是分布在虹膜周围瞳孔圈上的这些晶体使眼睛变成了金黄色。连接眼睛的视觉神经上也有晶体。病毒要么通过眼睛或是视觉神经转移到大脑,要么就是从大脑转移到眼睛。


  她们看到的这种生命形式就是奥斯汀之前在格伦·达德利办公室用光学显微镜看到的,那是她第一次在显微镜下观察凯特·莫兰的脑组织。那时,她只看到了模糊的形状,不太清楚。现在,清晰度是极好的,这些晶体像行星一样。


  “我们得告诉威尔。” 塔纳卡说。


  密 码


  威尔·霍普金斯并没有穿太空服,而是穿上了一身手术服,并在会议室的一个桌子上搭起了一个工作区。当塔纳卡正在试图拍摄病毒颗粒的照片的时候,威尔想通过自己的仪器来观察病毒的DNA,希望能够尽快的确定病毒。


  他给桌子的那两台费立克仪接通了电源,同时又配置了其它一些小型的仪器。他又拿起了一片带有奶油干酪的硬面包,他喜欢边工作边吃东西。屋子里满地都是电线和电缆。


  霍普金斯有一个眼镜蛇粉末的样本,装在一个婴儿手指大小的塑料试管内。样本中含有大量的病毒DNA,并且已经用化学消毒剂处理过,其中混有几滴水,因此已经没有任何危险性。他把试管举起来放在明亮的光线处并旋转试管。人的肉眼有时候的确是可以看到DNA的——它有时会在试管中形成乳白色的结块。尽管像一碗天使发面(一种意大利面)的面汤一样,这个试管中有大量的病毒DNA,遗憾的是霍普金斯看到的只是试管中的水。他取出一滴水(含有病毒DNA)滴进其中一台费立克仪的进样口。


  费立克仪开始读取DNA的数据,可是屏幕上没有什么显示。肯定是仪器出现故障了,霍普金斯想像敲打一台不能工作的电视机那样敲它一下,不过他还是忍住自己没有那么做。


  此时奥斯汀和塔纳卡走了进来,塔纳卡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笑容,而且还在试图克制着自己的高兴情绪。


  “我这里的基因测序出现了问题”,霍普金斯说道。


  塔纳卡把一张照片放到了霍普金斯面前,说:“看看这个照片”。


  他咀嚼着面包圈盯着照片感叹道:“哇!”


  苏珊·塔纳卡说道,“这是我们从格伦·达德利的脑部得到的病毒颗粒。”


  奥斯汀补充说,“是中脑,就是控制原始行为的那部分大脑,例如咀嚼”。


  “威尔,你看看这些晶体”,塔纳卡说,“看到那些块状结构了吗?它们看起来像寄生在粉蝶身上的核多角体形病毒(NPV)。可是这些病毒不应该出现在人体中啊!”


  霍普金斯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的惊讶,“它们现在开始寄生在人体了”,霍普金斯说,“我的天啊!苏珊,一种蝴蝶病毒,这太好了!”。他拍拍苏珊的后背说:“苏珊,你太棒了!”


  她看起来很高兴,嘴里没有说什么。


  霍普金斯说道:“好极了!好极了!”,之后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把手从脸上拂过,说,“伙计们,现在好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弗兰克·马萨乔我们找到了一种蝴蝶病毒?他不会相信我们的,没准儿他还以为我们疯了呢!。”


  在生物学上,不能通过生物体的形状来判断其生命的演化树。许多看起来相似的病毒在基因水平上却千差万别。“我们需要一些基因”,霍普金斯说,“我们需要一个基因指纹,费立克仪正在证明这个东西是蝴蝶病毒,我正在着手扫描病毒基因,得到那些数据还没有来得及整理”。


  他俯下身去,手不停的挥舞着,他工作起来像疯子一样。
奥斯汀在霍普金斯工作的时候眼睛不停的盯着他。他的手强壮有力,但是动作却十分细致、利索,不会发抖和犹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简直是完美极了。那是一双训练有素的手。“我正在清洗仪器,一会我们再重新测试”,霍普金斯说。


  他用微量取液管又取了一个DNA试样放入到了费立克仪中。他站在那里,敲击着电脑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下面的字母:


  ttggacaaacaagcacaaaatggctatcattatagtcaagta


  caaagaattaaaatcgagagaaaacgcgttcttgtaaatgc


  ctgcacgaggttttaacactttgccgcctattgtacttgacc


  gtttgattggcgggtcccaaattgatggcatctttggtat


  gttttttagaggtatc


  这些是在某处发现的眼镜蛇病毒DNA的遗传密码。


  DNA的分子结构类似于一个螺旋形的阶梯,阶梯的梯级是核酸的碱基。有四种类型的碱基,分别用字母A、T、C 和G来表示它们(这些字母代表核酸的腺嘌呤、胸腺嘧啶、胞核嘧啶和鸟嘌呤)。生物体内DNA的长度差别很大。人类DNA有大约三十亿个碱基组成。这些信息足够装满三部大英百科全书,所有的这些信息都被记录到了人体的每一个细胞中。一些小的病毒,例如,感冒病毒,其DNA大约只有7,000个碱基。霍普金斯估计眼镜蛇的DNA比较复杂,大约有50,000至200,000个碱基。


  有时,小到几十个DNA密码的碱基就能提供一个特定生物体的遗传指纹信息。你可以用计算机程序将未知的密码和已知的进行比较,这种比较的过程类似于打开一本从未读过的书并从中读几行的过程,如果对这几行比较熟悉,就可以对这本书进行猜测。例如,通过下面几句话来判断这是什么书: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这本书的正确版本(也就是这些文字的真正出处)是金·詹姆斯翻译的英文版圣经。


  这些字母在屏幕上不停的移动着,霍普金斯渴望能早点弄清楚眼镜蛇病毒到底是什么东西。


  gcaagcatttgtatttaatcaatcgaaccgtgcactgtat


  aagaattaaaaatggtttgtttgcgtgttgcacaaaatac


  acaaffctgtcgaccgacacaaaagaagtttccctatgt


  tgcgttgtcgtacatcaacgtgacgct


  这些字母在屏幕上飞快的移动着。霍普金斯大声说:“该上网看看了”,他在其中的一台费立克便携式电脑上运行Netscape(译者注:上网用的一种浏览器软件),之后他的电脑通过院子中的卫星天线连接到了国际互联网上。几秒钟后,进入到了一个被称为基因银行的网站,这个网站设在马里兰州的贝塞斯达市,上面有一个带有大量核酸序列的数据库。基因银行是全球遗传密码的中央基因库。


  霍普金斯点击屏幕上的一个按钮,之后基因银行的电脑开始将输入的密码与数据库中的遗传密码进行对比。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了下面的结果:


  相关度较高的结果有:


  苜蓿银纹夜蛾核型多角体病毒 900 4.3e-67


  苜蓿银纹夜蛾核型多角体病毒 900 4.9e-67


  家蚕核型多角体病毒 855 2.4e-63


  家蚕核型多角体病毒 855 2.7e-63


  屏幕上显示的是与霍普金斯发出的密码比较接近的病毒种类,最上部的是相关度最高的。


  “看来我们已经可以对眼镜蛇病毒做出一个大概的判断了”,霍普金斯说,“最上面的一行就是病毒的可能情形,这是与眼镜蛇最接近的一个”。他用手指指着下面这一行文字。


  苜蓿银纹夜蛾核型多角体病毒


  眼镜蛇病毒类似于核多角体病毒,或是NPV(也被称为昆虫杆状病毒)。这种病毒寄生在娥类体内,常见的寄主是生活在北美地区的身体呈灰褐色的加州苜蓿夜蛾,这种娥的幼虫是一种农业害虫,常被称为苜蓿尺蠖。病毒入侵到尺蠖体内后会杀死尺蠖。眼镜蛇病毒就是从尺蠖病毒进化过来的。


  (插图)苜蓿银纹夜蛾核型多角体病毒晶体的剖面图,放大倍数:25,000倍(感谢圣母玛利亚大学生物科学系的J.马尔科姆博士、Jr. 弗拉斯和威廉·阿瑟在做电子显微镜时提供的热情帮助)


  NPV在全球的生物实验室非常常见,任何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它。此时霍普金斯的心不由地沉了下来,要想查出病毒的来源极为困难。这使得他在考虑自己的“至深行动”是否已经陷入了困境。
塔纳卡所拍摄到的照片中的晶体实际上是蛋白质的晶体,其中病毒颗粒像西瓜中的瓜籽那样镶嵌在蛋白质内部。由于这种蛋白质形成了外观类似于足球的圆形结晶。因此被称为多角体蛋白。


  NPV的基因在不危害病毒的情况下可以轻易的改变。许多病毒就很难做到这样,而且一旦改变,病毒就会死亡。NPV病毒的生命力极强,外部入侵的感染源可改变其基因结构进而改变其行为。霍普金斯对此当然非常清楚,因此当他断定是NPV病毒时,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他知道在埋葬眼镜蛇的地方肯定会有一些基因发生了变化的病毒,而且这些变化会使病毒入侵人类的能力增强,尤其是入侵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


  眼镜蛇病毒是一种重组型病毒,也可以称其为凯米拉。在古希腊神话中,凯米拉是一种狮头、羊身、蛇尾的怪物。霍普金斯低声说道:“凯米拉可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


  他又取了更多的液体标本放到费立克仪中进行第二次测试,得到了更多的DNA密码。奥斯汀看完了霍普金斯的测试结果之后就穿好实验服,重新回到了中心去看那里的情况。苏珊·塔纳卡返回自己的工作台继续用显微镜观察病毒晶体。


  标 记


  詹姆斯·莱斯蒂乌正在中心对两个盒子的原材料进行鉴定分析。正如霍普金斯在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会议上所言,所有的盒子上都带有独特的标记信息,这些信息可以指引探员们找到盒子的制造者。


  奥斯汀看到莱斯蒂乌坐在材料室中间的桌子旁,一只手拿着一个老式放大镜,另一只拿着一只镊子。宽大的手掌上戴着双层橡胶手套。


  “这衣服简直要了我的命!”他向奥斯汀诉苦说。他穿着一身超大号的FBI防毒衣,看起来他很不舒服。头部防护罩的里面聚集了许多汗珠。他在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现在他耸起肩膀,扭扭头用毛巾来擦去脸上的汗水。


  莱斯蒂乌用放大镜和镊子在其中一个盒子里到处查看。


  “我正在寻找头发和纤维证物”,他解释说。莱斯蒂乌从盒子里捏出了一个东西。“又是一根头发,又是一个Q”


  奥斯汀从未听说过“Q”这个术语。


  莱斯蒂乌解释说他发现了一些陌生人的头发。“它们是可疑的头发”,他说道,“我们把可疑的东西称为Q证物,或者可疑的证物。它们之所以可疑是因为不知道它是什么或从哪里来”。他把这些头发放在一张棕色的纸上。“证物分为可疑证物和确凿证物,可疑证物是那些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东西,夏洛克·福尔摩斯称它们为线索。”他笑道,“可疑证物是有形的实体证据,我们分析这些可疑的证物,将它们和确凿证物进行对比,法医鉴定很大程度上都要依靠模式识别。如指纹、毛发和纤维、血液、工具痕迹、脚印等这些微量迹证都是可疑证物。DNA也属于微量证物。你们在屏幕上看的那个眼镜蛇病毒的DNA是一个可疑证物,因为我们不知道眼镜蛇病毒的来源”。


  奥斯汀意识到当她在刚开始从案发现场追踪到盒子的时候所做的与现在的情况非常类似,“你们在确定一个犯罪行为吗?”她问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的”,莱斯蒂乌回答说。


  FBI收集了大量的有关各种物品的信息,这些信息被称为参考信息。“如果指纹相配,那么就可以给嫌疑人定罪”,莱斯蒂乌说,“因为指纹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法庭证据往往没有这么简单,这就是为什么往往需要大量的证据的原因了”。


  莱斯蒂乌放下镊子,休息了一会。他说:“我已经从泽克尔-莫兰盒子里找到两根头发了,其中一根是红色的卷发,白种人的”。


  “听起来像是凯特的头发”,奥斯汀说。


  “可能是”,莱斯蒂乌说道,“弗兰克· 马萨乔的部下正在去她的卧室采集头发标本,一旦他们拿到标本,我就可以开始将可疑的头发和确凿的进行比较。另外一根是透明的卷发,是白种人的白发”。


  “是彭妮·泽克尔的”,奥斯汀说。


  “可能是,我们也正在准备去她的卧室采集头发标本。我还发现了一些黑色的羊毛纤维,可能是从毛衣上掉下的——可能是一个女孩的毛衣,也可能不是。另外那个盒子,就是那个流浪汉身边的那个(莱斯蒂乌指的是泽克尔-莫兰盒子旁边的那个哈尔莫尼克·曼盒子),的周围和裂纹处有大量的棉纤维和聚酯纤维。盒子是用流浪汉的衣服包着的。我必须要说的是在盒子里面放病毒的那个家伙非常狡猾,盒子上没有留下任何头发或纤维证据。我的直觉告诉我进行纤维分析很不容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可以找到许多其它的证据,一定能找到那个家伙的蛛丝马迹。”
詹姆斯·莱斯蒂乌在材料室内安装了一排仪器。其中一台可以通过分析激光照射物体后物体所发出的反射光谱来判断物体的材质,还可以用它来观察物体表面肉眼看不到的指纹痕迹。莱斯帝乌还安装了一台气体分析仪,该仪器将测试标本气化并分析气体的原子组成。


  莱斯帝乌在盒子表面发现了许多指纹,他在激光下进行了拍照并将这些照片通过卫星发送到了华盛顿,那里有指纹专家会对它们进行分析。结果发现这些指纹是凯特·莫兰和彭妮·泽克尔的,没有一个是昂萨波的,这家伙太狡猾了,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证据。


  盒子的表面是涂了一层黑色的光亮搪瓷。莱斯帝乌采激光照射,得到了搪瓷涂料的颜色谱,这个搪瓷涂料在人们的肉眼中是黑色的,不过放到激光下面就成了五颜六色的了。莱斯帝乌把涂料的颜色谱给华盛顿方面发了过去,几分钟后FBI的颜料专家就打进电话来了,因为莱斯帝乌穿着防毒衣不能拿起电话,所以电话就打进了中心的喇叭扩音器上。


  “你们的人肯定是正在等我接电话吧!”莱斯帝乌朝着喇叭扩音器喊道。


  “弗兰克·马萨乔要求我们必须行动迅速”,这个颜料专家说,然后他又告诉莱斯帝乌这种搪瓷涂料非常常见,在几乎所有的业余爱好用品商店里都能买到。


  这个标记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标记。不过,如果能从犯罪嫌疑人身边找到这种搪瓷涂料的话,这个证据就十分确凿了。


  眼镜蛇盒子上粘了几块纸,纸上写着阿基米德的名字和日期,纸是用透明软胶粘上去的。莱斯帝乌用剃须刀割下了一小块胶。“这是一种弹性胶,我猜是有机硅树脂胶或者是热熔胶类”,他说。


  他用刀切下一片胶放到一个载玻片上,然后将载玻片通过激光仪。他说,“我得到了这种胶的红外光谱图,你看看,多漂亮的图谱啊!”


  艾丽丝·奥斯汀盯着屏幕看了看,她对莱斯帝乌说这些曲线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些曲线的波峰和波谷代表着物质的结构信息”,他说。


  “给你一个细胞,你不会从中看出什么,而我却能看到一个世界”,她说。


  在FBI总部有一个人对胶水非常精通,别人都称他为胶水专家。莱斯帝乌通过卫星加密通讯将这种胶的红外图谱给FBI华盛顿总部的法医学实验室传送了过去,不久他就和那位专家取得了联系,那个专家让他在电话那端先等一会,几分钟后他说:“好了,詹姆斯,我已经把你的图谱和资料库里的比较了一下,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在,您请讲”,莱斯帝乌站在喇叭扩音器旁说道。


  “你发送过来的红外图谱与加州托兰斯市的福金化工公司生产的一种有机硅树脂胶完全一样,这种胶的商品名是待波胶,公司已经售出了几百万管的这种胶,可以在任何一个五金商店里买到,胶非常好,我在自己家里就用它。”


  奥斯汀问道:“为什么不给这个公司打个电话呢?”


  莱斯帝乌耸耸肩,说道,“估计打了也没有用,他们不可能找到几百万管售出的胶水的下落”。他向弗兰克·马萨乔打电话说明了这个情况,之后一个FBI探员与福金化工厂的经理取得了联系,他们进行了令人满意的谈话,公司经理马上对公司在美国东北部的技术人员和高级销售人员召开了紧急会议。但是,最终公司也没有能帮助FBI缩小胶的追踪范围,公司方面称仅纽约地区就有至少三百个零售商店出售这种胶。此外,由于全国各地都可以买到,也有可能是昂萨波在别的地方买的。


  莱斯帝乌用修长的手指拿起盒子又瞟了瞟,然后用自己的放大镜看看,发现在凝固的胶水里面有些墨黑色的细小尘土颗粒。


  “我得研究一下里面的这些尘土”,詹姆斯·莱斯蒂乌说。


  他必须首先把胶水里面的尘土分离出来,但是有机硅树脂不溶解于绝大多数的溶剂。在与总部的胶水专家和化学专家进行深入交谈之后,莱斯帝乌找到了一种可以溶解胶水的溶剂。之后他来在药品柜旁边,逐瓶查看药品的标签,终于找到了需要的那种溶剂。他取出一小块胶溶解到一个小试管中,然后不停的摇动试管。试管内出现了黑色和棕色的悬浮物,现在他必须先把这两种不同颜色的悬浮物分开。他到一个供应箱里找到了一块磁铁,然后把磁铁放到了试管底部,黑色的悬浮物马上向磁铁方向移动。“它是一个铁磁性物质,可能是铁或钢”,他说道。但是棕色的悬浮物并没有移动,可能是有机物或岩石、混凝土的灰尘。莱斯帝乌就这样把灰尘分成了两种组分。
“我居然用这么糟糕的仪器完成了一次分析”,莱斯帝乌向奥斯汀感叹道。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至深行动”小组的便携式分析仪所能完成的所有测试工作。这个灰尘标本必须送到FBI华盛顿总部,由那里的冶金专家进行进一步的分析。莱斯帝乌在试管中加入了一点强力杀菌剂,以防止里面含有活性眼镜蛇病毒颗粒。几分钟后,一架贝尔涡轮直升机携带着试管飞往华盛顿方向。在FBI的专家得出结论之前,这边的调查小组还要等待几个小时。从这些灰尘中可能找到一些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对于破案有没有帮助,没有人知道。


  关于盒子的唯一没有研究的地方就是制造盒子的木质材料。莱斯帝乌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这种木材的种类,也没有搞明白盒子的设计图案的含义。有一点很明显的是盒子是手工制作的,莱斯帝乌猜想是阿基米德自己做的或者是从小饰物商店里买的。“至深行动”小组现在需要一个懂得刑侦的植物学专家。莱斯帝乌呼叫华盛顿方面请求一个植物学专家尽快赶到总督岛。然后,他拍摄了盒子在不同光线下的照片。他对盒子上粘的那些小纸片非常感兴趣,于是就架起了一台相机拍摄下了这些纸片在不同光线照射下的照片。看来昂萨波在裁剪这些纸片的时候非常的小心,因为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水印痕迹。上面的文字是用高分辨率激光打印机打印的,字体是常见的Courier(译者注:Courier是计算机中字体的一种)字体。虽然FBI的专家们能区分老式打印机打印出的字体,但是对于激光打印机他们就无能为力了。分析纸的化学成分可能会找到具体的制造商,但对于寻找昂萨波可能帮助不大。


  昂萨波的这个盒子的每一个细节问题追踪起来都很困难。


  威尔·霍普金斯与疾病控制中心的分子生物学专家和迪特里克的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分子生物学专家进行了一系列的视频会议。专家们告诉他眼镜蛇病毒嵌合体在最普通的病毒实验室里就能得到,可以通过邮件传播,并且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使用。专家们称他们不知道病毒是如何在人体细胞内大量繁殖的。其中一个专家对他说:“病毒是可以在人体内繁殖的,只是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繁殖的,这种病毒的适应能力极强,而且已经有人发现它们是如何适应人体的了,我们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马克·利特勒贝里研究了詹姆斯· 莱斯蒂乌拍摄的盒子上的小纸片的放大照片,他对哈尔莫尼卡·曼的盒子上的生物反应器的照片很感兴趣。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生物反应器,通过研究照片后他确信存在有这种反应器。这个图是阿基米德运用电脑上的简单的画图程序制作的,在打印的时候图的尺寸进行了缩小。虽然这个图画的非常粗略,但利特勒贝里认为肯定是一个有生物反应器使用经验并且对生物反应器非常了解的人设计的,可是会是谁制造了这个反应器呢?利特勒贝里和马萨乔属下的FBI探员们一起研究了市场上的生物反应器的商品目录并与美国的生物反应器制造商进行了电话联系,了解了这种设计类型的一些情况。最后得出结论:这种反应器不是美国制造的。利特勒贝里的直觉告诉他这种生物反应器是由亚洲的生物技术公司或俄罗斯的公司制造的,调查起来难度肯定很大。


  “至深行动”并不像霍普金斯预期那么顺利,一想到自己的工作关系到那么多的生命,他心中就充满了恐惧,此时他倒希望自己从未加入FBI。尽管他已筋疲力尽,可躺在床上还是无法入睡,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溃疡。


  正当小组在讨论昂萨波的作案动机时,霍普金斯突然跑出会议室,之后人们听到了从盥洗室传出的他的呕吐声。过了一会,他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会议室。他说是自己喝了太多的咖啡造成的。有些人担心他可能感染上了病毒,可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


  “我真替威尔担心”,利特勒贝里对奥斯汀说,“我想知道是不是威尔曾经做过要坚持到底的承诺”。


  凯米拉


  霍普金斯在回忆自己和利特勒贝里在伊拉克发现的病毒。眼镜蛇盒子上的生物反应器的图片看起来有点像他曾经在伊拉克的一个卡车内看到的那个反应器——至少是在伊拉克看到的这点他记得非常清楚。纽约的人员伤亡是由伊拉克资助的恐怖分子所为的念头突然出现在霍普金斯的脑海中,他在电话里与弗兰克· 马萨乔讨论了这个想法。马萨乔听后非常焦虑,说:“威尔,如果这是一次外国政府资助的恐怖活动,那么战争就在眼前了”。
   “我知道,弗兰克”,霍普金斯答道。


  霍普金斯与位于贝塞斯达市的海军生物防护研究组取得了电话联系,那里有他的一个联系人在值夜班,是一个名字为约翰·莱特尔斯盖的海军医生,他也是向FBI提供费立克仪的小组成员之一。他还在霍普金斯和利特勒贝里被锁到休息室时帮助他们分析了他们用卫星传输过去的基因数据。


  “威尔,你还好吧?” 莱特尔斯盖问道。


  “事实是,我很害怕,约翰,我们的该死的调查进了死胡同。”


  “我在听你讲。”


  “你要告诉的关于我们在伊拉克见到的是什么啊?”


  “情况糟糕透了,威尔”,莱特尔斯盖说道。


  “怎么啦?”


  “你还记得在卡车上擦掉的晶体吗?这些晶体看起来像埃博拉病毒的晶体,但其中的一些DNA序列却显示出了和流感病毒的一些类似。问题是,你拿到的DNA的量太少了,我们不知道那些伊拉克人在卡车里放了什么,除了可能是埃博拉病毒外还有可能是流感病毒。”


  霍普金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纽约的病毒与他在伊拉克发现的没有明显的联系,这就让他感到轻松了许多。由于一些原因,他不能对莱特尔斯盖说出太多的东西。


  “那么白宫方面打算怎么处理伊拉克的那些埃博拉病毒?”他问道。


  “没有任何打算,试图说服白宫注意生物武器的袭击比虎口拔牙都难,我们将向联合国呈上一个报告,现在也只能做这些了。伊拉克人会宣称我们弄错了或在撒谎,之后白宫会撤销这个报告。你们可以不在这个限制之内,可是我们现在手中没有标本,而且那辆卡车早就不见了。”


  霍普金斯返回到费立克仪前继续工作,在下午的晚些时候他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其中的一台费立克仪显示了下面的基因序列:


  gaccatattcaggagaaccaaagcccaagac


  taaaatcccagaaaggcgtgtagtaacacag


  这些字母对于霍普金斯和其它的遗传密码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人类大脑在读生命天书——基因密码时显然不如读莎士比亚的作品轻松。不过基因银行的电脑却可以容易的读懂这些序列,霍普金斯把上面的这些序列给基因银行的电脑发过去不久就得到了下面的回复:


  相关度较高的结果有:


  人类2型鼻病毒(HRV2)................310 5.8e-18


  BAC(32281)中的人类DNA序列........110 0.53


  小家鼠震荡型病毒...................... 107 0.87


  “人类鼻病毒”,霍普金斯嘀咕道,“人类鼻病毒,感冒!”他跳了起来,“我的天!眼镜蛇病毒已经获得了一部分感冒病毒的基因!”


  他跑到中心的窗户旁边拍打着玻璃大喊道,“大家注意了,我们从眼镜蛇病毒基因中发现了感冒病毒的基因序列!”


  霍普金斯继续用费立克仪进行基因分析。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几乎使他窒息。这怎么可能呢?眼镜蛇病毒中竟然含有了一部分感冒病毒的基因,他不明白感冒病毒是如何与蝴蝶病毒结合的。现在对他来说弄明白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发明眼镜蛇病毒的那个人设法使病毒颗粒带上了某种粘性分子,从而使病毒能够粘附在身体的黏膜上,尤其是口腔和鼻腔的黏膜区域。


  “这些受害者最初发病时的症状是感冒”,奥斯汀对他说道,“尤其是凯特·莫兰的感冒症状更明显”。


  霍普金斯说,“毫无疑问她当时就觉得自己得的是感冒。这个该死的病毒可能像感冒病毒那样粘到眼睑上,也可能吸入到鼻黏膜上。这就解释了眼镜蛇盒子为什么要设计成那个样子的原因——这样的设计可以把病毒直接吹到脸上。我现在不明白的是病毒能否攻击肺部。”


  “可是它又是如何进入大脑的?”奥斯汀问道。


  他回答说,“像神经传输那样,因为视神经和嗅神经和大脑是直接相连的,是这样吗,艾丽丝?”


  她点点头。


  “因此,眼镜蛇病毒首先攻击黏膜系统,之后向脑部发展”,他说道,“眼镜蛇病毒是一种生物导弹,其攻击目标是大脑。通常的感冒没有有效的疗法,而且传染性极强。眼镜蛇病毒就是大脑的感冒病毒。”

此时,其中一台费立克仪嘟嘟地叫了起来。他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着。“是的,这又是一个遗传密码,周围被一些生物功能未知的密码所包围着。嗨,你好吗?这是什么呢?”他的手指把键盘敲的啪啪作响,这些遗传密码在屏幕上渐渐展开,生命的语言此时却成了杀人的咒语。


  破 晓


  艾丽丝·奥斯汀分到了海岸巡逻队一间简易的办公室作为卧室,从这间办公室可以俯瞰海湾内的平静的水面,时而通过的货柜船的灯光点亮了海湾的水面。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张金属折叠床,床上有毯子和床单。有个人,可能是弗兰克·马萨乔属下的FBI探员,已经从基普海湾取来了她的个人物品,并把它们放到了折叠床上。这让她感到有点窘迫。她拿起手机打算给父亲打个电话,放到号码键上的手又缩了回来,如果自己现在打过去会把父亲从睡梦中惊醒,想想还是不打了。由于实在是太累了,她就穿着衣服躺到了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会功夫就进入了梦乡。在早上五点半她突然醒来,此时天还没有大亮,小鸟在窗外唧唧咋咋的叫着。


  苏珊·塔纳卡几乎整夜未睡,一个人在中心继续工作。虽然大部分的小组成员都去睡了一会,但她却不能入睡。她太紧张了,看了一会电子显微镜的照片后,她决定再去看看那些小白鼠。可能是注射病毒后的时间太短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原因,现在小白鼠没有任何可疑症状。


  她向着笼子俯下身去,这些笼子是透明的塑料做成的,里面装着实验用的小白鼠。由于小白鼠喜欢夜间活动,所以笼子里的这些家伙在里面跑来跑去,一丝都不安稳。除了有一只雄鼠看起来运动有点不太稳之外,其它的都很好。她靠近看了看那只雄鼠,它很活跃,嘴里不停地啃着一块木头,不过这对与啮齿类动物来说是正常行为。她抬头看看桌子上的时钟,昨天晚上给这些白鼠注射的格伦·达德利的脑组织细胞,现在已是凌晨,但这对观察小白鼠是否感染眼镜蛇病毒来说时间还不够,尽管它们的新陈代谢比较快。并且现在这些小白鼠的确没有显示出受病毒感染的迹象。可是这些小家伙们一直在那里啃木头让她感到很烦。这可能是她在想象里和自己对话。


  她是在向威尔·霍普金斯恳求之后才被允许加入这个小组的,所以不想在工作中出现任何差错。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抽取所有小白鼠的血液进行化验,或许这些血液能表现出是否受病毒感染的迹象,也可能没有迹象。


  她走到工具箱旁,取出一只皮手套和一些一次性注射器。她把皮手套戴在手术手套的外面,打开笼子,用戴皮手套的那只手取出第一只白鼠,它在她手中不停的挣扎着。


  她把针头从白鼠的皮下刺入抽取了一点血液,此时白鼠疯狂的挣扎着。她心中暗想,可能这小东西和一样害怕。就在她走神的那一瞬间,小白鼠从她的手中突然挣脱出来,跳到了她的右手上,这只手上没有戴皮手套,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白鼠就咬破了她右手上的乳胶手套后用牙齿挂在了她的手上。


  塔纳卡喘着气把这只小白鼠又塞回到了笼子中。


  仅仅是咬了一小口,而且自己还戴着手套,因此她起初以为不会出血的。她检查了手上的乳胶手套后发现右手的食指上有两个红点,乳胶手套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真该死!”她骂道。


  小白鼠的血液里有病毒吗?这不太可能吧,毕竟我们还不知道眼镜蛇病毒能否感染白鼠。可是她已经听说过好多关于人们在军方的危险毒剂实验室刺伤手指的故事,如果刺入伤口的是高传染性的剧毒物质,必须在10到20秒钟内用干净的手术刀把受伤的手指切断,否则这些物质会通过手指的血管进入全身的血液循环系统,进而进入全身各个部位,伤者只有20秒钟的时间来挽救自己的生命。


  她冲向工具箱,从里面找到了一把手术刀,打开包装,试了试刀刃,手术刀非常锋利,她“砰”的一声把右手放在了工具箱上面,左手笨拙地拿住手术刀犹豫不决地向右手食指划去。


  不过她没有那么做,她实在做不到。


  这太疯狂了,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不想失去这个手指。
此时,20秒钟的时间已然逝去,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她把手术刀放了下来,脸上汗如雨下,头套里面充满了水蒸气,塔纳卡此刻觉得自己浑身被都汗湿透了。


  “不要想它了,不要想它了,我肯定没事的”,她不停的自言自语道,“我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又没有吸入病毒颗粒,我们都不知道病毒能否在白鼠体内存活,现在自己就静静等着吧,肯定会没事的!绝对不能告诉人何人,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大的案子,如果告诉别人,自己会被开除的。”


  漫游者


  纽约市, 星期一,4月27日


  他睡得很晚(用他自己的标准衡量),到早上七点才起床。他首先进入更衣区换了一身防渗隔离衣,之后进入三级工作区。他检查了一下生物反应器,生物反应器运行良好,在更换芯体之前还可以再运行一到两天。他又检查了一下病毒玻片的干燥情况,经过一夜的干燥后它的硬化状况很好。他戴着双层指套的手指捏起携带有脑痘病毒的一个六边形的薄玻片,将玻片放进了一个广口塑料烧瓶中,这个烧瓶刚好可以放进他的衣服口袋内,然后给烧瓶塞紧了一个黑色的塞子。他把烧瓶浸入到一个充满漂白剂溶液的容器中对烧瓶的外壁进行消毒。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讲,烧瓶的内壁是具有强烈的传染性的,因为里面的那个六边形薄玻片上携带的病毒颗粒大约有一万兆(译者注:一万兆等于10的15次方)个。


  他下楼来到大街上,沿着街道走了一会,这是一个凉爽的周一的早晨,天高云淡,几乎没有一丝风,天空中稍微泛着一点褐色,暗示着夏天的烟雾即将来临。没有风,而且天空中还带一点污染的烟雾,这种天气非常适合释放生物毒剂,他心中暗想道,真是天助我也。


  他走到格林尼治村停了下来,进了一家咖啡馆吃早餐,他点了一份带有新鲜出炉的面包和野花蜂蜜的乳酪煎蛋和一杯咖啡。虽然没有肉,但是今天的鸡蛋的味道非常好。他从口袋中取出烧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它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性,就是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一个瓶子而已,只有在靠近看的时候才能看到里面的病毒玻片,侍者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周围的其他人也都没有留意。


  他仔细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情况,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病毒的感染能力,而是如何将它们散布开,用于第一阶段人体试验的盒子都已散布出去,结果证明病毒的感染能力还是不错的。从在电视新闻上低调发布的对盒子的警告也已经说明这点,因此下一步行动的时机已经成熟。


  他从搭在椅子靠背上的防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份影印版的科技报告,把报告在烧瓶旁边展开,并把咖啡杯放在报告一角,之后他就开始看这份报告,报告的主题是纽约市地铁应对生物毒剂攻击的脆弱性的研究,这篇报告是位于马里兰州迪特里克的陆军部于1968年发布的,他都快看过一百遍了。


  这个研究报告描述了军方研究人员是如何将制备好的干燥的细菌孢子颗粒填充到有精制细砂糖颗粒大小的玻璃泡中。这些孢子颗粒的大小为1至5微米,特别适合肺部吸收。细菌是被证明在正常情况下对人体没有危害的圣弗朗西斯科杆菌。军方研究人员将充满细菌孢子的玻璃泡放到纽约市地铁的不同地方的轨道上,其中包括时代广场地铁站等。玻璃泡破碎后里面的孢子散发出来,并和灰尘混到一起漂浮在空气中。虽然破碎的玻璃泡为数不多,但是其中携带的孢子差不多有10盎司。之后研究人员对轨道进行通风,几天之后这些孢子就已经扩散到整个纽约市。由于往来的地铁列车像活塞一样,可以把空气中孢子推出几英里远的地方,所以时代广场地区的孢子被带到了布朗克斯。这些孢子从地铁入口处漂出来进入到周围地区。他读道,“如果在交通高峰期时将一些毒剂偷偷的散布到几个地铁沿线,纽约市大部分的上班人群都会暴露在这些毒剂之中。”


  “您还要咖啡吗?”侍者问。


  “不了,谢谢,喝太多咖啡我会神经过敏的。”


  “明白了”,侍者说道。


  他对侍者的服务非常满意,就慷慨地给了侍者一些小费。出了门就是人行道,他考虑了一下该往哪个方向去,往东还是往西?往南还是往北?他最后决定沿着路边栽有树木的大街向东走去,路边的树木正在开花,不过上面还没树叶。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策略:不再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了,这样FBI就不会预测出自己的行动了。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的具体行动,口袋里还装着一片病毒玻片。今天晚上这些玻片上的病毒将会被散布出来。在他的公寓里至少还有另外891片这样的病毒玻片。它们也将会被散布出来,大部分会在近期内实施。


  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散布地点,他从华盛顿广场公园出发沿着韦弗利广场向东走去,穿过了纽约大学内的别致的建筑。他喜欢走在校园里的感觉,学生们的青春活力会感染他。他穿过库柏联邦大学后进入亚斯特坊广场,之后沿着圣马可坊街穿过了东村的核心区域。


  此时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橡胶手套,边走边往右手上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些行为,这只手套可以在他打开烧瓶塞子散布病毒的时候保护自己不被病毒感染。


  他继续向东走,穿过第一大街后来到了曼哈顿岛向东河突出的一个地方。那里的街道分别以A、B、C和D来命名。这个字母城市的主导颜色是灰色,而西边的格林尼治村呈现出的却是红砖绿瓦显现出一片整洁、富裕的形象,这两个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字母城市的灰色中还混着黄色和绿色的酒店招牌以及干洗店、咖啡馆和音乐厅外面的花花绿绿的招牌。许多建筑已被拆毁多年,因此街区周围有许多废弃的空地,其中一些空地里还有家庭建造的花园。


  当他穿过汤普金斯广场公园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下想法。这个公园里有儿童游乐场,有绿地,绿地里面有长椅和小径,还有公共厕所,这里会有许多流浪者和无家可归的青少年光顾。他想可以把病毒玻片放在长椅上,这样当一个醉酒的人或糊涂的少年坐在上面时就会把它压碎,病毒就会散播到空气中,钻进他们的衣服里,或许最终会进入到他们的肺部。这个实施方法太好了,他在琢磨着。


  他开始在这些长椅之间徘徊,看到一些醉鬼一动不动地仰卧或俯卧在长椅上,一群少年围成一个圆圈坐在草地上,其中一些在喝从纸袋里倒出的啤酒,估计他们的年龄不会超过16岁。当他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都在盯着他,脸上流露出很不友好的表情,这让他改变了注意,看来还是别在这里投放了,这些年轻人会察觉的。


  此时他心里未免有几份沮丧,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居然都没有找到一处合适的投放地点。


  不过他又有了一个主意,重新选择了一个地点,这个地点距离自己家比较近,可能会有风险,但他凭直觉认为不会被发现的。于是他就朝着休斯敦街向南走去,这样可能会使他的实验室更安全,到了自己家附近的一个由铁丝网围起来的儿童游乐园,很肯定的是,这个游乐园是一个漂亮的小游乐园,里面还有一个花园,有趣的是,这个竟然是个废弃的游乐园,太好了!


  他坐在一个儿童旋转木马上面,旋转木马被他压的嘎嘎作响。他心中琢磨,我可以给这东西滴点油,那样来玩的人会更多了。然后他用戴手套的那只手拧开烧瓶的塞子,将烧瓶口向下倾斜,里面的那片病毒玻片就滑落到了旋转木马上面。


  他在想着,这些孩子们会回来玩的,他们会在旋转木马上面跳跃、大喊大叫、向猫扔石块,同时他们会把这个病毒玻片踩碎。孩子们,快点把脚上沾的灰尘弄掉吧,你们这些地球的累赘!


  五岁大的海特· 拉米雷斯刚刚还打算爬上滑梯,不过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去玩旋转木马了。他的妈妈坐在长椅上和另外一位太太聊天。他爬到了旋转木马上面,在上面站了一会,不过他一个人很难让旋转木马转动起来,他并不灰心,觉得自己能让它转动起来,他就从上面下来,用手推旋转木马,旋转木马开始转动起来,并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妈妈!妈妈!快来帮我推”


  他妈妈不想去帮他推,他也不想玩了。在准备回去玩滑梯时,他看到地上有个漂亮的东西。


  这个东西看起来像糖块,他误以为是糖果,就拣了起来,里面还有彩虹般的颜色,他靠近鼻子闻了一下,没有什么味道,就把它放进了嘴里。


  它在口中很快的变软、熔化了,但是味道一点都不像是糖果。“哟!”他很惊讶,就把嘴里的橡胶状的东西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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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翼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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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23:28:23 | 显示全部楼层
从第61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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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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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7 19: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我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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