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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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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39: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刚把小凡打发走,夏米米就从卫生间里闪出来,她朝我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们转了好几个弯,到达了另一个隐密的电梯。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按了下。电梯爬上二十九楼需要一些时间,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后脑勺,思考着该跟她说些什么。她忽然转头问我说:“你的车在哪里?地下室,还是酒店外面的停车场?”
    “放心吧,我已经让司机在门口等了。”

    “怎么你不会开车吗?”她用嘲笑的口吻问我。

    “我不需要自己开车。”我对答如流,“养司机就得给他活儿干。”

    “哦,”她说,“看来你是花花公子。”

     我无视她的讥讽,以沉默来维持我的风度。但很快,夏米米又开始问问题了:“你多大?”

    “问别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我说。

    “难道你一直盯着一个姑娘看就礼貌吗?”她反唇相讥。

    “是有点不礼貌。可谁让这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呢?”

    “你可真油嘴滑舌。”她骂我。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说。

    “夏米米。”她把头骄傲地昂起来,“全中国恐怕就你不认得俺。”

    “明星?”我问。

    “你别装了。”她说,“装得一点儿不像。”

    我把我的手机调到无声的状态,然后对她说:“手机没电了,能否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再提醒一下司机。”

    她递过来她小巧的三星,我把电话打到了我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我耸耸肩说:“他没接,下去再说吧。”

    电梯就在这时候来了,我们走进去,电梯里就我们俩个,她忽然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还捏了捏她自己的裙摆。我觉得事情真是很有意思,于是我忍不住跟她开起玩笑来。我说:“你每次认识一个男的,都这么急着跟他出去吗?”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我扬扬眉毛:“还是因为我特别帅?”

    她歪歪嘴,吐出一个让我差点晕过去的字:“屁。”

    她的个子不高,我要低下头来才能看清她的脸,我们的距离很近,我把手撑在她头顶上,确定她的确是很紧张,但她努力装出不紧张的样子来,故作好奇地问我说:“你干嘛要叫一个女人的名字?”

    “什么?”

    “你不是说你叫许姨吗,听起来像许阿姨。”

    “屁!”我说,“我叫许弋。戈壁滩的戈少一撇那个弋字。”我把那个去声读得超重。

    “你干嘛在一个女生面前说粗话!”她说,“那种字眼怎么可以随便说呢?”

    这回轮到我把眼睛瞪得溜圆了看着她。

    我真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子不按牌理出牌的女生。

    我们下了电梯,夏米米像一个运动员一般百米冲刺地跳上了门口那辆宝马,那是蒋皎的车,司机看到夏米米,很吃惊的样子。

    我紧随着夏米米上了车,在她的身边坐下,夏米米像个老板一样地吩咐司机说:“开车。”

    司机问:“夏小姐你要去哪里?”

    果然不是吹的,果然全天下都认得。

    “西二环。”夏米米答。

    “好吧。西二环。”我说。

    司机发动了车子。夏米米掏出她的手机来,利落地把它关掉了。我好奇地看着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该上这辆车?”

    她白我一眼说:“这车长得跟你挺像,一看就是你家的。”

    “此话怎讲?”

    “失败,还需要解释吗?”她说,“华而不实呗。”

    我警告她:“你别忘了,你在我车上。”

    她往里坐一点点,警惕地看着我说:“你想干什么?”

    “小姐,你搞搞清楚,”我说,“是你主动上了我的车,你问我想干什么,我没问你想干什么就不错了!”

    “我想回家。”她说。

    “你家在西二环?哪条路?”我说,“我这就送你回去。”

    “你不正送我回去吗?”她说,“废话咋那么多呢!”

    上帝做证,我真有一种想要扁人的冲动。

    车子开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左右,夏米米忽然问我:“你饿不饿?”

    还真有点,我刚才啥也没吃,就空肚子喝了两杯红酒。

    “我好饿。”她指着前方一个偌大的“M”招牌说,“我想吃麦当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吃了两块蛋糕。

    “是吗?”她说,“我不记得了,在那种鬼地方鬼场合,我吃什么都没胃口。”

    “行。”我对司机说,“前面停一下。”

    “一个麦辣汉堡,两对辣鸡翅,一杯麦乐酷就可以了,麦乐酷要番石榴口味的,你别买错了。”

    我气结:“那你自己去。我在车上等你。”

    “我自己怎么能去!”她指着她的脸说,“你想让麦当劳堵塞?”

    “小姐,我知道你是明星,可是明星很了不起吗,可以随便这样颐指气使的吗,我又不是你的歌迷!”

    她评价我:“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没错。”我说。

    “但我真的好饿啊。”她捂着她的肚子,“许阿姨,你要有点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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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真拿她没办法。我无可奈何地下了车往麦当劳的大门口走去,当我推开麦当劳沉重的大门的时候我沮丧地发现我竟然有些心甘情愿,我完全按照她的吩咐给她买好了吃的,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还饿着,于是我又折回去重新排队,给自己买了一杯红茶和一个汉堡。可是,当我拎着这些东西回到车上的时候,我发现,夏米米同学竟然不见了!
    我问司机:“夏米米呢?”

    司机说,“她下车找你去了。”

    靠!

    我打她的手机,接电话的当然是小秘书。我算是明白,我被这妞耍了,她利用我把她从她不喜欢的饭局中带了出来,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让我这个本来有点小小阴谋的人对着一大堆麦当劳满腹惆怅。人物啊人物!

    不过,我许弋喜欢人物,只有人物才让我有足够的挑战感。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M”招牌气吞山河地想:夏米米,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天,在小凡数个电话的催促下,我回了到那家酒店。小凡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我。我把麦当劳递给她说:“吃吧,给你买的。”

    小凡抬起头来,我看到她左脸颊上的一片红肿。

    “怎么了?”我吃惊地问。

    她不肯说话。

    “她打的?我这就去找她!”

    小凡拉住我:“算了,许帅。你快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结束。”

    我哪里会有心情上去。我在小凡身边坐下,和她一起享受起麦当劳来。小凡有些不安:“你不上去,呆会儿怎么跟雅希姐交待呢?”

    “别管她,”我说,“能让司机不瞎说吗?刚才我用蒋皎的车送夏米米回家了。”

    小凡有些担心:“许帅你没干啥坏事吧?”

    我嘿嘿地干笑。

    “行。”小凡说,“不过我提醒你,千万别太过了。雅希姐那人……”

    “知道了。”我说,“我想出去玩玩,要不你陪我去三里屯?”

    “不要啦,这样子有人会杀人的。”

    我把她一把拉起来:“放心,有什么事我都担着!”

    “别去了,”小凡拖住我说,“她应该马上就结束了,我要是留不住你,回头又该挨骂了。”

    我哼哼:“她要再跟你动手,我就灭了她。”

    小凡啃着汉堡笑:“谢谢许帅替我做主。”

    那天的酒会蒋皎果然没应酬多久,半夜十二点钟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家里,一面看电视一面喝咖啡。我知道她心里有气,但她并没有发作。我也懒得理她,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打夏米米的电话,直到打通为止。蒋皎终于熬不住,偏过头来问:“这么晚了,你一直在打谁的电话呢?”

    “张柏芝。”我说。

    “你别臭美了。”她说,“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找不着北?”

    这句话激怒了我。但我并没有将我的愤怒表现在脸上,我已经足够的成熟,懂得和别人玩心眼,如果十七岁的我学会这一招,兴许今天的我就完全不是这样的命运。抑或,这他妈的就叫命运,一切早已安排好,再牛逼的人也改变不了。

    夏米米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通的。我听到通了的声音,立刻跑到洗手间去,把门关上,但她没接。坚持就是胜利,我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她终于接了,但不说话,那边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我试着喂了两声,仍然没有反应,我只好说:“夏米米同学,你的麦当劳还在我这里呢。”

    这回终于有回应了,不过传来的是哭声,一开始小小的,后来越来越放肆。我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哭啥呢,怎么了?”

    她不说话,越哭越厉害。

    我赶紧哄她:“你在哪里呢?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马上来。”

    那个死丫头居然又把电话给挂了!

    蒋皎已经在外面拍门:“许帅,你给我出来,你在做什么?”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再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手机上显示来了一条新的短消息,我打开一看,是夏米米发来的,上面是一家酒吧的地址。

    我打开门。蒋皎铁青着脸站在外面:“你今天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要出去一下。”我说。

    “好吧。”蒋皎说,“今天的事算我不对。行了吧?”

    “行。那就乖乖在家等我。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就回来。”

    “我陪你去。”

    “不用。”

    “让司机送你去。”

    “不用。”我说完,拉开门走了。谢天谢地,她没有跟上来。

    我打车去了那家酒吧。

    酒吧离蒋皎的家很远,车子大约跑了一个小时才到。那是一家不大的酒吧,在很安静的街区,我跳下车推开酒吧的门寻找夏米米的踪影,她不在。

    我打她的电话,酒吧里立刻有电话声响起来,我沿着那个声音往前走,一直走到角落里,我看到一个戴着绿色假发套的女孩子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三星手机在她的手里振动着,发出绿色的光。

    我把手机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她抬起头来,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吓了我一大跳。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她却喊我说:“许阿姨,你真的来了?”

    天,真的是夏米米。

    我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几个小时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她抓抓她的头发说:“你是问这个吗?”

    “不。”我说,“我问你为啥哭那么厉害?”

    “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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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0: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为啥伤心呢?”
    “说不清。”

    “呵呵。”我揉揉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说,“你把自己搞得这么乱七八糟,是不是怕被谁认出来啊?”

    她推开我,突然咆哮:“你老实交待,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你告诉我的啊。”我说。

    “不可能!”

    “不骗你。”

    “你骗人,你这个骗子。”她说,“说吧,你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有何居心!”

    “这还用说,想追求你呗。”我说。

    “许阿姨,我告诉你,我对你这种花花公子型的最没有兴趣,没出息,没志气,没智商,没文化,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洗洗睡吧!”

    她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委屈,一口气尽撒在我这个送上门的冤大头身上。我叹口气说:“难道我跑这么远的路,就是来听你骂我吗?”

    她盯着我看,我也不服输地盯着她看,对视战役再度开始。

    她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大滴大滴的,冲散了她绿色的眼影,让她的脸上显得更加的乱七八糟。天,她竟然涂绿色的眼影。

    我心疼地拥她入怀。

    她任我抱着,没有推开我。我们怀着各自的心事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她的电话响了,她当机立断地关掉了它。

    “干嘛不接?”我问她,“是男朋友的电话吗?”

    她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柔声说:“我的男朋友不是你吗?”

    我真有点受不了她了。

    “你都抱过我了。”她说,“你还想抵赖!”

    “那我还想吻你怎么办?”我说。

    “那就吻呗。”她把眼睛闭起来,唇嘟着,头仰得高高的,面对我。

    我却不敢了。

    见我老半天没动静,她把眼睛睁开来,用她最擅长的讥讽的语句对我说:“别跟我来这套欲擒故纵的游戏,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耍的!”

    “还不知道到底谁耍谁呢!”

    天地良心,我这句话可真是真心话。

    她得意了,扑哧地笑。

    我放开她,皱皱眉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这样子很难看?”

    “知道。”她说,“我故意的。”

    “到底有何心事,让你这样子折磨自己?”我点了一根烟,指着桌上的几个啤酒瓶问道。

    “你把烟灭了。”她命令我。

    我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表示对她命令的蔑视。

    她委屈地说:“我有哮喘病,不能闻烟味。”说罢,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虽然不知道真假,我还是赶紧绅士地灭了烟头。

    “谢谢。”她捂着胸口,正儿八经地说。

    这样的女孩,在我生活的历程中,好像很熟悉,却又好像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感觉我开始被她吸引,这种吸引是可怕的,毫无依据却又活灵活现的。我伸手想把她的假发套拿下来,她有些惊慌地护住了它。

    “那么,”我说,“咱们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聊天吧。”

    “哪里?”她问我。

    “随便你挑。”我说。

    “你到底是谁?”她眯起眼睛来,探询地看着我。

    “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我说,“你别忘了,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

    她说:“我怀疑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是林妹妹,不是我。”

    “你还有点小幽默。”

    “那是。”

    “许阿姨?”

    “许弋!戈壁滩的戈字少一撇。”

    她转了转眼珠,又吐出一句让我差点晕过去的话:“可是,戈壁滩的戈字怎么写?”

    原来当红歌手都是这么没文化的!我拿过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那个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希望她能明白,能记得。写完后我问她:“晓得了?”

    她甩甩手说:“笨蛋,你以为我真不会写吗?是不是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还是长得帅的人智商都有点问题?”

    我搂紧了她的腰,威胁她说:“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话试一试?”

    “你写字很难看。”她不知死活地说。

    我当机立断地吻到了她的唇上。她并没有躲,冰冷的唇,带有淡淡的啤酒味。很多天后我才知道,那是夏米米同学的初吻,但她表现得可圈可点,令我这个情场老手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都无比汗颜。

    但这个吻对我而言,的确是计划之外的,它产生的“心动效应”,也完全是我计划之外的。一切结束后,我感觉自己有些傻乎乎,她反倒头脑清晰,轻喘着气问我:“戈壁滩,你老实坦白,你这一辈子到底抱过多少女孩,吻过多少女孩?”

    “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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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信。”她说,“我第一眼见你,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人。”
    “那你还跟我混?”

    “我怕谁呀。”她说,“其实我什么也不怕的。”

    我做状要揍她,她却不躲,乖巧地躲到我怀里来。我的心忽然变得软极了,停止一切非分之想好好地抱着她。

    她嘻嘻地笑:“戈壁滩,你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是吧。”

    “那就是神仙喽。”

    “……是……吧。”

    “那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说说看。”

    “我想在这地球上消失三天。”

    我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在和当红歌手夏米米同学认识的第一天,和她“私奔”了。

    我没来得及通知蒋皎。当然事实上,我也不想通知蒋皎。我们坐的是半夜的火车,夏米米戴着墨镜和她的绿色假发套和我坐一起上了一节软卧车厢,车厢里还有两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她拍拍车厢里的小茶几,像个黑社会一样乱喊乱叫:“买票买票,看一眼一千块!”

    这招挺管用,虽然人家当她神经病。但也不敢再轻易看她。我们也落得个清闲。一路上,她话不多,在上铺睡觉,或是拿了IPod长时间地听。我把耳塞从她耳朵里拿出来,问她说:“有夏米米的歌吗,给我听听看?”

    她干脆利落地说:“没有!”然后背转身对着我,酷得一塌糊涂。

    我还没听过她的歌,不过她红是确实的,火车上随便一张报纸的娱乐版翻开来,就有她的新闻,夏米米喜欢睡懒觉,喜欢穿某牌子的服装,准备出演某某电视剧等等等等。但我依然感觉,报上说的那个她,和我眼前的这个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仿佛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有很多的东西只是幻像而已。

    火车开往北方,经过的都是一些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天快亮的时候,夏米米睡着了,我睡不着,趁着列车员不注意,我跑到过道上去抽烟,一面抽我一面进行着一些哲理性的思索。比如:人的一生,总有几天是要生活在童话里的。再比如:爱情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没有道理。再再比如:跟自由自在相比,钱算是什么狗屁东西呢!就在我将这些个思考进行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听到过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调过头去看,看到夏米米,她的假发套去掉了,顶着乱乱的短发,穿了车上提供的白色拖鞋,正埋着头往前冲。

    “干嘛?”我问她。

    她见到我,一把抱住我:“我以为你下车了!”

    “怎么会?”我拍拍她的背,“再去睡会儿。”

    “不睡了。”她说,“我要看着你。”

    “你放心。”我安慰她,“我不是那样的人,说好陪你三天,不会反悔的。”

    “我怎么知道。”她又开始不讲道理,“我们又不熟!”

    我都懒得跟她理论。

    她看着车窗外,天已经蒙蒙亮,树木,房屋,山水开始渐渐显出轮廓。她忽然就兴奋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原来火车是这样子的,我原来以为卧铺就只能躺,不能坐呢。”

    “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第一次坐火车!”

    她看我一眼说:“很奇怪吗?像我这样的人物,当然是坐飞机飞来飞去的。”

    臭屁之极!

    她朝我笑,无比甜美的笑容,极富杀伤力。我伸出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她的嘴角继续上扬,我真想吻她,不顾一切。原来这才是爱情,原来我曾经爱过的那些,都统统不作数。

    “戈壁滩。”她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看情况吧,”我说,“觉得哪儿有意思,咱们就去哪儿!”

    “真酷。”她说,“像做梦。”

    我拿开我的手掌,她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我一时弄不清,是我圆了她的梦,还是她圆了我的梦。或许,我们都有这样的一个梦,就等待这样的一天来共同完成它。

    火车继续往前开。我和夏米米在车上又呆了大半天,她吃不惯车上的快餐,一面吃一面皱眉,碍于她的公众形像,我又不敢带她去餐车。黄昏的时候,我们在途中的一个小站下了车。

    那是一个小城,以前从没听说过,看上去很旧。但建筑有些自己的特色。往东去十几公里,就是海。夏米米除去了那些夸张的装饰,并不担心被人认出。我们打车,去了海边一个最好的宾馆。我的身份证还在蒋皎那里,夏米米掏出她的来,我们订了房。

    宾馆四星级,是新装修的,还散着一股浓烈的装修味,我把窗户打开,空气好了许多,北方的夏天有很大的风,温度尚可。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看上去很暧昧。

    “你在想什么呢?”夏米米问我,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倦。

    我摸着下巴问她:“你说呢?”

    “下流!”她骂我。

    我哭笑不得,跑到饮水机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兴许心里有鬼的缘故,刚喝下第一口就被呛得不行。夏米米一点也不同情我,她在靠墙的那张床上坐下,把她的小包往旁边一甩,大声说:“事到如今,你搞清我是谁了吗?”

    “当红歌手夏米米。”

    “哦。”她说,“还行。没出什么大错。”

    我坐到她身边去,问她:“你有十八岁吗?”

    她嗲声嗲气地答:“没有,小女子年方十六。”

    我拿出她的身份证看,她已经年过十九,但真的看不出。身份证上的相片很不像她,看上去呆头呆脑,她过来抢,我不肯给,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看上去非常痛苦,脸色苍白。我连忙给她水喝,再给她拍背,她摇摇头,指着包要我给她拿药,我好不容易把她的药瓶子翻出来,手忙脚乱的,药倒得一床都是。她捡了两颗,就着水喝了,靠在床上闭上眼睛,脸色总算是慢慢地缓了过来。

    “你没事吧?”我凑近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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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1:0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不要碰我。”夏米米气若游丝却还忍不住威胁我,“我要是死在这间屋子里,你就得去坐牢!”
    我吓得嘴角丝丝丝,问她:“你演出的时候犯病怎么办?”

    她说:“演出前会很注意,一般不会。”

    “你这样出走,一定会有人找你吧?比如你的经纪人什么的。”

    “当然。”夏米米说,“让她找去吧,我反正手机关机。对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关机,专心陪我呢!”

    正说着呢,我的电话就响了,是小凡。我没接,当着夏米米的面把手机给关了。

    夏米米靠在床上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她问我:“谁给你打电话呢,你女朋友吗?”

    我笑:“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吗?”

    “哦。”她说。

    “别乱想了。”我说,“我们叫点吃的来房间,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

    “我现在还不饿。”她说,“也不累,我想去看海。”

    “现在?”

    “现在。”她说,“你不觉得男人应该迁就女人吗?”

    “这个不用你教。”我说,“我只是不知道,晚上的海有什么好看的。”

    但我还是陪她去到海边,只用步行五分钟左右,我们就到了一片沙滩。北方的海和南方的海有很大的不同,就是在夜里,也有一种勃勃的生机。夏米米做了个天下最老土的动作,把手臂举起来,脸向上,深呼吸。

    我笑话她。

    她跟着我追,我往前跑。她跌倒了,我又回去扶她。潮来潮往,海水一波又一波,那一刻我有在做梦的感觉,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做咬自己手指头的蠢动作。

    夏米米心情好像不错,她开始在唱歌,是我没听过的一首歌:“秋天的海不知道,夏天过去了,弄潮的人啊他不会再来,不会再来……”

    感觉她还是童声,把一首忧伤的歌唱得那么透明,好听。

    我们在海边坐下,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问她:“冷不冷?”她却靠在我怀里,对我说:“弋壁滩,你可以再吻我一下吗?”

    “如果你保证不踹我的话。”

    “我不会的呢。”她说。

    我捧起她的脸,专心地吻她。她呼吸急促,心跳声一里外都听得见。一切结束后我很想跟她说一声我爱你,但我觉得那样实在是有些肉麻。我把这三个字在心里反复了好几次,出来后变成了另外一句话:“你饿了吗?”

    “不。”她说,“有个传说你听过吗?”

    “什么?”

    “如果一个女孩在海边被一个男孩吻过了,那么,她丢一把沙到海水里,就可以实现一个心愿哦。”

    这是什么扯淡传说!

    不过我并没有揭穿她,而是故作天真地说:“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她说完,抓起一把沙,站起身来,扔向远方的海。然后转回头来,对着我俏皮地一伸舌头。

    “许什么愿呢?”我问她。

    她当然不肯说,而是说:“困了呢。”

    “那就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睡吧。”我说。

    “你可以抱着我睡吗?”她轻声问。

    “哦,好。”

    她提醒我:“只是抱着而已哦。”

    “哦,好。”

    那天晚上,她温柔地靠进我的怀里,和我相拥而眠。我内心里的一池春水被她彻底搅混,不过我还是提醒自己慢慢来,慢慢来。对付一个有着哮喘病的当红女歌手,我知道,我必须得慢慢来。

    夏米米从我怀里抬起头来,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戈壁滩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帅,帅得真让人受不了。”

    说完,她把眼睛闭上,装睡着了。在火车上,我差不多是一小时都没睡着,所以其实我也困极了,我抱着夏米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却吃惊地发现,夏米米不见了。

    和夏米米一同不见的,是我钱包里的三千多块钱现金!

    真是见了鬼了!

    我疑心自己在做梦,手指却无意中碰到床上的一粒药丸。我把它拿到手里研究了半天,确定那个叫夏米米的死丫头确实存在过。

    居然敢又这样耍我!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我没有找回夏米米。

    事实是:她真的不见了。

    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事实就是:我发现自己很担心她。并且,很想她。

    蒋皎给我的现金都被夏米米偷走了,好在父亲在我卡上打了一些钱,我用它们买火车票坐火车回到了北京。一路上,我都神游太虚,一颗心仿佛被谁偷走,整个人空空荡荡。小凡来车站接我,她好心提醒我:“你要小心,雅希姐暴怒中。”

    我先发飙:“她暴怒关我什么事!”

    小凡不敢再吱声,我让司机把空调开到最大,坐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蒋皎家。我下车进屋,小凡和司机并没有跟着进来。蒋皎坐在沙发上,她微笑着问我说:“许帅,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玩去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她努力维持着她的脾气问我:“是跟一个姓夏的人去哪里玩了吧?”

    “谁姓夏?”

    “你是否觉得自己过分?”

    “是吗?”我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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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我有演出,你去看吗?”
    “不。”

    我知道她在尽力的忍,说真的,我以为她会赶我走。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温和地说:“那好吧,你看上去很累,去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告诉钟点工。”

    “好的。”我说。说完,我上楼,进了客房。门一关上我就开始打夏米米的电话,她的电话终于开机了,但是接电话的是一中年男人,他很明确地告诉我我打错了,当我打到第五次的时候他开始骂:“我不认得什么夏米米,你怎么不干脆打这个电话找本拉登?”

    靠!

    我只好求助小凡。

    小凡说:“难道你真成了夏米米的FANS?”

    “差不多吧。”我说。

    小凡说,“今晚皎姐在工体有演出,是台演唱会,听说夏米米也去。”

    我谢过小凡,打开门跑到楼下,蒋皎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她睁开眼问:“不是说要休息的吗?”

    “你几点演出?”我问她。

    “晚上八点。不过我呆会儿就要走了,要化妆,还有彩排。”

    “我陪你去吧。”我说。

    “一分钟九个主意!”她虽然骂我,但看上去还是很有些高兴。我当然也很高兴,唯一烦恼的人是小凡,她在车上拿忧心忡忡的眼神偷偷地看我,我朝她挤挤眼,她的样子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昏过去。

    之前是记者招待会,我知道夏米米有参加,但我没有记者证,不能进去,只好在后台傻傻地等。

    一小时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见到夏米米。她穿得夸张,墨镜,戴一顶白色的帽子,经纪人,保安,陪着她招摇过市。

    我,蒋皎,小凡,和她们一行人面对面。

    她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好像从来就不认得我,然后很快被人拉走。

    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大声喊她:“夏米米!”

    她没有听见,去到她专属的化妆间,关上了门。

    蒋皎说:“怎么你认得她?”

    “电视上见过。”我说。

    她嘲笑我:“别把我当傻子。”

    我不理她,跟到那间化妆间,在蒋皎吃惊的眼神里大力地拍门,很快有人过来开,是她的经纪人,用冷冷的语气对我说:“现在不接受采访。”

    “我不访她。”我说,“我只是找她还钱。”

    “你是谁?”她问我。

    “告诉她,我是许弋。”

    “你稍等。”她说。

    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又打开了。我以为会是夏米米本人,结果还是那个经纪人,用更冷的语气对我说:“对不起,夏小姐说不认识你。”

    我警告她:“如果她不还钱,如果你还敢关门,我就一直敲,敲到全世界的记者都来为止。”

    “请便。”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恐吓,又把门关上了。

    我抬腿就要踢门,有人上来拉住我:“许帅,你适可而止,好吗?”

    是小凡。

    “不要管我!”我觉得胸闷气闷,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爆发。

    “雅希姐已经气走了,你再闹就很难收场了。”小凡哄我说,“他们会叫保安,直接把你从这里哄出去。我看你还是走吧,你有什么话,我想办法替你去跟夏米米说。”

    “那好。”我说,“你让她别躲着我,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

    “好的好的。”小凡说,“包在我身上。”

    我正准备走,门却忽然开了,夏米米的经纪人叫我说:“许先生,请留步。”

    我转头。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微笑,她对我说:“夏小姐请你进来。”

    我冲小凡挤挤眼,进了夏米米的化妆间。她的妆只化到一半,但已经看上去老气了许多。我走到她身边,她把周围的人都打发出去,从镜子里看着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说吧,我欠你多少钱?”

    “您看着给吧。”我气不打一处来。

    她皱着眉:“我为什么欠你钱?”

    “你从我钱包里偷的。”

    “在哪里?什么时候?”

    尽管知道她在玩把戏,我依然维持着我的耐性回答她的白痴问题:“前天晚上,准确地说,是前天半夜,你在宾馆偷走了我钱包里的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小姐的记性未免也有点太差了吧?”

    她拍拍她的额头说:“是,我最近得了健忘症,你还能提醒我一下,是在哪一家宾馆吗?”

    我一把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夏米米,你再玩我就灭了你!”

    她并不挣脱,而是用那双该死的大眼睛盯着我,又是那种该死的无辜表情,我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她,她咬我的舌头,用力的,我疼得松开她,叫起来。

    她理理衣服,退后两步:“你姓许?”

    我摸摸嘴角,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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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语气却奇怪地温柔下来:“能告诉我吗,你在哪里见过我,求你了。”
    我说出那个城市的名字。她做出费力思考的样子,让我真的相信她浑身毛病。除了那该死的气喘,还真的有什么更该死的健忘症!

    “对不起。”她拉开包,拿出钱包来,把里面的现金悉数取出来,递到我面前说:“够不够还你?”

    我挥手过去,钱全部散落到地上。

    夏米米弯下腰去捡,我也弯下腰,我的手触到她的手,她飞快地收回,我又飞快地拉住了它,低声说:“夏米米,我真的很想你。”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然后我听到她说:“我们另约时间,好吗?你看,我马上要演出……”

    “好的。”我说,“可是,我该到哪里找你?”

    “三天内,我一定联系你。”

    我警告她说:“不许再骗我!”

    她微笑,然后问我一个让我极度抓狂的问题:“你叫什么来着?”

    “许弋。”我说,“弋壁滩的弋少一撇。”

    “噢。”她答,“这名字不错。”

    “你会写戈壁滩的戈字吗?”我故意问她。

    “当然。”她咧开嘴笑起来,调皮的样子又回来了。

    “下次别这么化妆。”我说,“真难看。”

    她朝我挥挥手:“你出去吧,我时间不多了。”

    那晚我坐在嘉宾席,第一次听到夏米米的歌声。她的歌迷来了许多,气势上大大超过了蒋皎等人,他们高声叫喊着她的名字,让全场沸腾。而夏米米的歌声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小小的身材,唱到高处,嗓子竟然是那么的游刃有余。那晚,夏米米唱了三首歌,最后一首我最喜欢,也应该是她的成名曲,叫《无罪》。

    我坐得离演出台很近,她笑起来的时候,真是特别特别的美,让我恨不得冲上台去拥抱她。我发现我的心奇怪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这是一种我已经遗忘很久的感觉,我以为再也不会重拾的感觉。我在那样的感觉里痛下一个决心,不管夏米米这朵花有多么神秘,我也要让她怒放,怒放,再怒放,永不凋零。

    9

    我和夏米米的事终于被蒋皎知道了。

    那天的演唱会结束,刚回到家里,她就似审犯人一样地问我:“你们怎么认识的,都做过些什么?”

    “你能想到的都做过了。”

    她纵声大笑:“许帅果然是许帅,泡起妞来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雷厉风行。”

    “谢谢夸奖。”

    蒋皎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我劝你最好问清楚点,看她是否愿意养你。”

    “这个你放心,我会养她。”我说,“虽然多的是贱人愿意贴上来养我。”

    她纵声大笑,终于发飙,指着大门对我说:“你给我滚!”

    “求之不得。”我说完,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蒋皎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要负责任!”

    我知道我不能离开北京,我要等夏米米的电话,这一面,我是一定要跟她见的。虽然我心里非常清楚,等待着我的,并不是理想中的结局。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天后,我终于等到了夏米米的电话,我和她相约在夜里十点的半岛咖啡。我差不多是跑着去打车的,而且我发现,我竟然有些紧张。

    她定的位子,是包厢。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似保镖。

    其实无需这么隆重,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我没理他们,径自推开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反锁。夏米米坐在那里,低着头。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抬眼看我一下,然后猛地扑到我怀里来,抱住我紧紧不放。

    我也紧紧抱住她,那一瞬间我明白自己的需要。千难万难,千山万水,我知道我自己再也不会放手!绝不!!

    “许阿姨,”她怯怯地说,“我老骗你,还偷你的钱,你不恨我吗?”

    “不,”我用发誓一样的语气答她:“我爱你。”

    “是因为我是明星吗?”

    “不。”

    “那如果我以后再也不唱歌了,你还会做我的男朋友吗?”

    “会。”

    “那你以后要是发现我继续骗你……”

    “好啦,”我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的小脸对着我,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不要再问这些没完没了的愚蠢的问题了,好吗?”

    她很乖地答:“嗯哪。”

    “笑一下。”我哄她。

    她乖乖地笑起来。那笑容,真的,让我用全世界去换我都愿意。

    我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永远不识相的小凡。我关掉了它。夏米米用一种委屈的眼光看着我,小心地说:“你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女朋友,比如,蒋雅希什么的……”

    “不要乱讲,我跟她是同班同学而已。”

    “你是香港人?”夏米米评价我说,“可是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普通话很地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门口有人看着吗?”夏米米朝门外努努嘴,轻声问。

    “至少我来的时候是的。”我说。

    “他们很快要带我回去,不许我熬夜。最近有很多通告……”

    “到底谁管着你?”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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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多人。”她眼光黯淡地说,“你们看到的都是我光彩夺目的一面,不会相信可能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牵线木偶。”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我说。

    “你能养活我吗?”她很认真地问我,“我要看病,要吃药,我需要用很多很多的钱,你可不可以?”

    “给我一些时间。”我说,“一定可以。”

    “多久?”她追问。

    我想了一下说:“半年。”

    其实我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但是我在心里盘算好了,我可以打工,做生意,或者是跟父亲去要一些,总之,只要能让我心爱的女孩生活得幸福,我愿意付出一切。我相信我也有这样的能力!

    “那么好吧。”夏米米说,“半年后,你来接我走。不管你带我去哪里,我都跟你去。”

    “你会不会又骗我?”

    “不会的,戈壁滩。”她说完,靠近我,在我的脸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轻声说:“你是第一个抱着我睡觉的男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呢。”

    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

    夏米米依依不舍地挣脱我:“我得走了。”

    我说,“一言为定,可是这半年,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你得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我的号码不固定,他们常常会换掉它。你别换号码,我会联系你。相信我。”

    我搂紧了她,寻找她的唇,深吻下去,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就要永远失去的感觉。感觉她会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再也握不住的虚无。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夏米米推开我,走到门边。门开了,她走了。

    我独自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我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夜里几点,冷风一吹,我在路边呕吐起来,我是这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人,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连我自己都想放弃我自己。我吐完后,迈开我的腿,想离那个肮脏的地方远一点,我的步子很飘,每一步都不稳。我感觉有几个人聚在我面前,举着木棒什么的,像是要打我的样子,但是我那时候真的很困,我努力想睁开我的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到了疼痛。

    我被打了,有人在打我,木棒像雨点一样打在我的头上,身上。真他妈的痛。

    我倒在地上。看到自己的血,从鼻孔里滴到地上,我不知道鼻孔里原来也可以流出来这么多血,我觉得很好笑,所以我就哈哈地笑了起来。直到我笑昏了过去。

    我以为我死了,可是我没有,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张木床上,全身被绑住,无法动弹,头疼欲裂。

    那是一个黑暗的小屋子,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我大声呼喊,无人理睬。

    半小时以后,喉咙沙哑的我开始感到恐惧。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早就应该知道,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但如果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会不会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开始挣扎,但无济于事。我只好闭上眼睛保持体力,等待转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推开门进来。

    我惊喜地睁开眼,发现是小凡,她进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随身带的一把小剪刀替我松绑。那把剪刀不太好使,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我得以解脱,我摸摸我的头,上面包着纱布。

    “你快走!”小凡掏出一个信封给我说,“我替你买好了今天晚上的飞机票,这是你的身份证,里面还有一点钱,你收好它。离开北京,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不会放过她!跟她算完账我就走!”

    “你别傻了!”小凡冲着我大喊,“你去找她干嘛?你能斗得过她吗,你看看你自己的狼狈样,你还不能领会她的心狠手辣吗,我告诉你,你别再天真了!”

     “夏米米出事了。”

    我全身冰凉,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她拍一条广告,那个搭建的高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塌了。”

    我悲从中来,无法控制,只能丢脸地抱住她呜呜地哭。尽管我知道,哭是无济于事的,但是此时此刻,除了痛哭,我别无他法。我就这样抱着她,眼睛看到窗外,北京的郊外深夏的夜空一片漆黑。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引诱我起身,走出去。

    我知道我将跌入里面,永远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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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3: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的爱情
    染上了尘埃

    等待一场风暴的洗礼

    PART2  夏吉吉

    0

    我最恨的季节,是夏天。

    对我而言,所有的灾难,仿佛都发生在夏天,于是这个季节带着油彩般浓厚的挥之不去的哀伤,潜伏在我的记忆里,一旦爆发,便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足以轻轻松松地带走一切。

    可是夏天偏偏还是来了。

    赵海生回来的时候,我正在专心地擦着厨房的玻璃门,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扇门,有很精致的花纹,像鸢尾。我已经学会烧麻婆豆腐,那是他最喜欢的菜,起锅后,放上绿色的小葱花,香味直扑鼻孔,令人食欲大增。

    赵海生一进门,就把空调开了,窗户关起来,用责备的口吻对我说:“吉吉,不是叫你不要做饭的吗,钟点工呢?”

    我说:“她今天休息。”

    他坐到我身边,圈住我:“那我带你出去吃?”

    我说:“饭菜都好了。”

    “也好。今天很累,吃完早点睡。”他放开我,起身去了卫生间。任何人都知道他不再爱我,但他还在装。我见过他的新欢,是个标准的美人儿,据说是个模特儿,她穿了高跟鞋,和一米七八的赵海生站在一块,高矮难分伯仲。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原以为赵海生在对我厌倦以后会喜欢上一个作家,或是艺术家啊什么的,现在他自动降低他的品味,让我失望。

    我一直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离开赵海生,是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乖乖地主动让位,还是一语不发,选择神秘地消失。但我深知以上两种方式都是他所不喜欢的,从我跟着他到北京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习惯主宰我和他之间的一切,无论他跑得有多远,我最好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然,肯定会遇上麻烦。

    我觉得我还没有学会解决麻烦,或者说,生命中一个又一个的麻烦让我无从应付,所以我才这样无师自通地学会安于天命,以不变应万变的吧。

    但我爱过赵海生,赵海生也爱过我。

    这简直是一定的。

    1

    十五岁的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赵海生。他是我父亲多年前的学生,那一天下很大的雨,他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打着一把伞敲开了我家的门。雨下得很大,他的衣服湿了大半,但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礼貌地问:“是夏老师的家吗,我从北京来,有过电话预约。”

    我连忙请他进来,他跟我要拖鞋,我说不用了,但他坚持要换。于是我只好红着脸找了我父亲的一双旧拖鞋给他。他毫不介意地换上,把伞收到门边立好,这才进到屋里来,我给他拿了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并泡了一杯热茶给他,陪他一起等父亲回来。他穿洁白的衬衫,身形挺拔,话不多,有很感染人的微笑,用好听的嗓音问我:“这里一直这么多雨吗?”

    “不是的。”我说,“夏天要来前才是这样子的。”

    他微笑地看着我,眼神有些专注,我不自在地转过了头去。

    桌上放了一幅画,是我没事时乱画的东西,他拿过去饶有兴趣地看,我想去抢回来,却又不好意思。

    “你画的?”他问我。

    我红着脸说:“瞎画。”

    “挺好啊。”他夸我,“以后一定比夏老师更棒!”

    这时候房间里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我走过去把门推开,对着里面喊道:“米米,今天别弹了,有客人。”

    但米米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琴声继续着,我走进去,生气地替她把琴盖关上了。她仰起脸问:“什么客人这么重要?”

    我压低声音:“我知道他,听说他要买爸爸很多画。”

    “是吗?”米米兴奋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换架钢琴?”

    我捂住她的嘴。赵海生就在这时候走到门边,他温和地说:“让她弹吧,她弹得很好,我喜欢听。”

    我和米米傻傻地看着他。

    赵海生也傻了:“怎么你们是双胞胎吗?”

    “不。”我赶紧纠正说,“她是我妹妹,比我小两岁,她叫米米,我叫吉吉。”

    “米米,吉吉。”赵海生摇着头说,“可是你们长得真像。”

    都这么说,但当然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比米米要高出两公分,她的眉毛比我浓,眼睛比我大也比我亮,除此之外,我们的性格也是完全不同的,米米像母亲,什么都敢做敢为,外热内冷。而我像父亲,什么都腻腻歪歪,外冷内热。母亲出身于名门,二十二岁的时候下嫁给我在中学教美术的父亲,这件事当年在我们家族里引起轩然大波,世俗总是难免的,如众人所料,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六年,她跟着那个澳大利亚人走的时候,我只五岁,米米三岁。很长时间,我以为我对她的心里只有仇恨,但十岁那年听说她客死他乡的时候,我狠狠地哭了一场,米米却没哭,米米冷静地对我说:“姐姐,人总是要死的,你哭也没用的。”她镇定的样子,让我害怕。我怕她长大后,会变成另一个母亲。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抛弃,自然是没有什么活路可走。

    但我还是疼米米,特别是睡觉的时候,她小细胳膊小细腿地缠上来,我的身体里就有一种天然的母性在滋生,发誓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米米患有气喘,体质很弱,常常生病。她喜欢音乐,母亲留下的旧钢琴是她最大的宝贝,但后来我们没有钱再请老师授课,米米只好毫无章法地自己练习。她无师自通的都是些伤心的曲子,高高低低的来来回回,我不喜欢听。钢琴放在我们俩的房间,抵着床头,父亲画不出来画生气的时候,我俩通常是躲在那个小房间里,米米趴在琴上,轻声问我:“姐姐,怎么办才好呢?”

    我用一支笔在一张纸上乱涂乱抹着,当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很多年,母亲走后,家里的画廊关掉了,卖掉了,城里的那套房子也卖掉了,父亲从原来教书的学校辞了职,带着我们搬到海边这个小房子里来,我和米米也进了海边一所新建的中学读书,母亲活着的时候,还有钱寄来,自她走后,生活每况愈下,父亲仍是画画,或是酗酒,天命之年的他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仿佛钱和米可以从天上掉下来。

    最忧愁的时候是学校要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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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2 09: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一次,是赵海生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他用一大笔钱,买走了父亲几十幅画,说是要把它们都带到北京去,卖给别的人。父亲兴致很高,他带着我们三人一起去镇上吃饭,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定要请客,感谢赵老弟的知遇之恩。
    父亲那晚自然是酩酊大醉,赵海生扶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米米睡着了,我们好不容易把父亲扶到床上,我低着头对赵海生说谢谢。他说不用,并给我一个地址和电话,让我定期寄父亲的画给他,说他会定期把钱寄过来。

    我把那张名片小心地收在口袋里。

    米米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咳嗽,她咳得很厉害,脸色发紫。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咳过了,我冲进去找药给她吃,可慌乱中我什么也找不到,赵海生已经从厨房里倒了开水来,他扶住米米,提醒我说:“别急,别急,好好想想药在哪里。”

    我还是没找到药,赵海生当机立断地把米米往背上一背说:“走,我们去医院!”

    那一天,赵海生背着米米跑了二十几分钟的路,我们才好不容易找到一辆车子,把米米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我们要是再晚去五分钟,米米可能就没命了。

    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一直抖动一直抖,抖得身子像一片落叶一样,站也站不住,赵海生在后面扶住我说:“吉吉,没事的,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米米睡着了,我们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米米醒来。赵海生说:“吉吉,我终于看出你和米米的不同来了。”

    我知道他是在逗我说话,于是我也配合他:“哪里呢?”

    “眉眼。”他说,“米米是个孩子,而你不是。”

    我看着他:“你是说我老吗?”

    “噢。不是!”他慌忙解释说,“我是说,你和很多孩子不一样。”

    “那就还是老呗。”

    他笑:“我说不过你。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谢谢你,赵叔叔。”我由衷的,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米米现在会怎么样。

    “我有这么老吗?”他笑,“等米米病好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我得把那些画弄到邮局去寄掉它,我没法把它们全带走。可是,我明天中午的飞机,我得一早赶到市里,我怕那时候邮局没有开门呢。”

    “那我周末去帮你寄。”我说。

    他递给我几百块钱。

    “不用。”我摇摇头,“米米的医药费都是您垫的。”

    “收好,吉吉。”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夏老师是我敬仰的老师,当年他在城中教美术,我贪玩,打破别人的头,是他拿钱替我给别人治病,我才没被我爸打断腿。”

    我相信,父亲是这样子的人。

    同时我也信,赵海生此番前来,不为父亲的画,只为报恩。

    他走了,只随身带走一张画,是父亲画的《丫头》,画上是我和米米,我安静地坐着,米米在我身后,调皮地笑着。

    2

    再见到赵海生,又是夏天。

    我没说错,夏天对我而言,总是多事。如预料中一样,我高考落败。父亲忽然住进了医院,而米米的哮喘也复发,家里乱得一团糟。赵海生从天而降,租来的房子没装电话,他按我信封上的地址找到我家,那时候我正在煮一锅粥,准备送到医院给父亲。透过木窗户看到他推开院子的门的一刹那,我拿着勺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眶忽然就湿了,门很低,他弯腰进来,用熟悉的声音喊:“请问是夏老师的家吗?”

    躺在床上的米米尖叫起来:“夏吉吉,夏吉吉,你的赵叔叔来了哦。”

    赵海生进屋来,拍拍米米的头说:“难道我不是你的赵叔叔么?”

    米米咧着嘴笑。她的病已无大碍,但医生说要休息。

    我给赵海生沏了一杯茶,问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出差,顺道来看看你们啊。”

    我说:“您坐会儿,我去医院给爸爸送饭去。”

    “怎么夏老师住院了吗?”他说,“我陪你一块去吧。”

    我们到了医院,医生表情严肃,正在等我们。赵海生跟随医生去了办公室,十分钟后他回来,对我说:“吉吉,你要有心理准备,夏老师是肝癌,晚期。”

    我用掌心捂住脸,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掉眼泪。但我最终还是熬不过灾难的苦痛,哭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是暂时的抵挡,唯一的选择。

    父亲得知自己的病情后,只撑了十五天。这条人生的路,他走得太累,得知可以休息,仿佛放下心中大石,轻松吐掉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这期间赵海生一直陪着我们。父亲在学校是临时执教,不享受医保,我们家也根本没有积蓄,所有的钱,都是他花的。事隔三年,他忽然上门,好像就为了专门揽上这一大麻烦。米米还是没有哭,但她好像一夜间长大,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们蹲在那里收拾父亲的遗物。

    3

    可我最终还是成为赵海生的情人。在我迈向十九岁那年的那个春天。

    到了北京,我才知道赵海生原来那么有钱。他把我和米米安置在一套新房里,替我们买了所有的生活用品,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墙上挂着的,竟是多年前父亲画的那张《丫头》。

    “你们安心住下。”赵海生说,“我已经让人替米米联系学校,很快可以去上学。”

    “那我姐姐呢?”米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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