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良辰

寂寞舞兒

（一）

早晨醒来。对着镜子左右看看。


左边脸比右边脸浮肿，张家小生若是瞧见了，怕是会嫌弃。好在没成亲，若是将来成了下堂妇，这脸就更不知道往哪搁。


来来，先画点妆。紫白金青乌兰碧绿统统往上抹，太阳穴上一点暗暗的青色，要你不艳也难。

寂寞舞兒

（二）

白家二姑娘尚未婚配，十八出头，人也标志。张妈妈隔几日来瞧一会，逮着空儿便趁机捏她的小屁股，啧啧的赞着这个好身子一定能给她生个好儿子。


白二姑娘日日清晨去街口买豆浆。六个铜钱不多不少，数在卖豆浆的小三手里。小三一双手细致白嫩得像女人，二姑娘好奇，拉起来看。


你这手，果真是女人家的手。


小三责骂她，姑娘家家的，怎好光天化日的评价男人！


白二姑娘倒不害怕，端着满满的一碗豆浆出了店，慢慢走回家。

白家祖上达贵，颇有气势。家中悬挂祖上挂相，据说是做过枢密使的，一身朝服。


张家也是个地方贵人，一心要来成亲家。白家三个姑娘，大姑娘早许了关外显贵，三姑娘年纪还小，只剩下二姑娘于张家公子年纪合适。


白二姑娘传了丫鬟知会母亲，那张家公子横竖都是一只蛤蟆，要嫁他不如嫁给街口卖豆浆的小三。


母亲摔了青花陶瓷茶杯，跺一跺脚。把二小姐关起来！白二姑娘不明白。母亲，这样有什么意思。我要嫁给小三。

趁夜撞破了门。白二姑娘从后门跑出了家。“笃笃笃——”小三你开门。小三睡眼惺忪，挂着灰色的脏兮兮的衣服出来拉开门闩，“白二姑娘，你怎么来了。”


白二姑娘不管不顾，一头扎了进去。扑着小三进了屋，七手八脚关了门。“小三你救我，母亲要我家给张家癞蛤蟆。我不嫁。”


“我怎么救你。”


“你娶我。”


卖豆浆的小三还在犹豫，白二姑娘见他在迟疑，索性跳上前去搂住他的脖子。小三闻见二姑娘身上传出的莫名其妙的香气，极像他每日磨出的新鲜黄豆的汁水。


“可是我们没有嫁妆。”


“你有我还不够么。”

寂寞舞兒

（三）

二姑娘被母亲传来的人从小三家带了回去，遭了顿打。二姑娘不言语，白家老爷狠狠打了她一个巴掌，“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母亲在一旁哭哭啼啼。


“要和小三在一起，我死了也甘心。”


于是白二姑娘和白家断了关系，小三站在白家大门前守了一夜，二姑娘终于狼狈的走出来。


没有了漂亮的绸缎，没有了珠宝的装饰，指甲上从此再也不涂蔻丹，小三，我也要去卖豆浆。


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乾做了坤，东做了西。

于是每天清晨，小三在家里磨黄豆，二姑娘把豆浆带到街上去卖。一碗豆浆两个铜钱，白花花的要人喜爱。


有小孩子跑来看，对着二姑娘指指点点。


“二姑娘卖豆浆——二姑娘卖豆浆——二姑娘扮了小妾卖豆浆。”小三听了要生气，挥手赶走了顽皮小孩子，在一旁生闷气。


二姑娘走过去，也蹲着，“小三怎么了。”“往后不必跟着我出来卖豆浆。”

打那以后，二姑娘整日在房里纺线，纺出了漂亮的布匹，花纹是零碎精巧的，隔壁女子们都争着来要。


女子们说，“二姑娘是显贵里下嫁来的姑娘，这么手巧，嫁给小三，他服侍得可好？夜里起身暖背，可有做到？”


二姑娘也不答话，小三却听见了，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女人们哈哈大笑。


她们走了。二姑娘拉起小三的手，“白嫩白嫩的。”小三气愤的抽回来，“去做你的二姑娘！跟我这匹夫做甚？！闹的这场笑话！”


二姑娘不明白，“我做错了吗？”

小三把二姑娘关在门外。入夜寒冷，二姑娘敲门。


“笃——笃——笃——”小三你开门。二姑娘敲了整夜，小三没有出来。二姑娘却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在门口嘤嘤的哭，“你所说的我全做了，这到底是差了什么，你怎么不与我说。”


天色渐亮，小三不知道想了多久，砰的一声打开门，二姑娘不在了。

寂寞舞兒

（四）

母亲说，你回来就好。把你老爷都气病了。我说罢，那终归是不牢靠！他根本就不爱你！好在你回来了，张家不嫌弃，你该感谢人家。往后伺候公婆，可得留心。

二姑娘木然答应，说老爷在哪，我去看看。说完提起裙子便走。母亲在身后跟着，“我说那小三到底是怎样给你灌了药，你这性子如何嫁到张家？”


二姑娘趴在老爷床前，“老爷，我只是要嫁个心愿的人，为何倒是成了不睦。”
老爷一只手放在二姑娘头上，“姑娘，嫁人如嫁狼。这世上男子都不可靠。此后入了张家，好歹是衣食无忧，本分做人不强出头，总不会出错。”


二姑娘心念一动，想到张家公子那张垂涎的脸和小三那双白嫩似女子的手，又嘤嘤的哭了。

此去经年，如花美眷，曾为他欢歌笑语，到头来也只是良辰虚设。
若是死，若是亡。不得告慰。

那卖豆浆的小三满街的找着白二姑娘。却终于是找不到了。

纸燕子

呵呵古典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