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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她一样是天下第一宫的二小姐,一样是慕容公主最宠爱的女儿,一样的不问世事,打理她自己的天下.
她的天下是她的闺阁,是她满院飘洒的梨花,是父亲请最好的琴师为她作的稀世月瑟琴,是哥哥挽起袖子为她扎的一只秋千.
直至他来,换下她的一切,成为她最终的天下.
她记得那是人间的四月,暖熙的日头,柔和的风,满院的梨花在风中飞扬,簌簌地落了她满头满裙,她却浑然不知.
弹一支曲,弹得那样忘我,甚至听不到墙外家丁大呼抓刺客的喧杂,更不知道于她5米开外的一个黑衣男子,听曲正痴.
他叠起腿坐在屋檐上,口中叼一支开得正是妖娆的梨花,在她一曲完毕,和上掌声.
她惊异地抬起头,张嘴欲呼喊,却见他飞身下来,以手中梨枝塞了她的口.
究竟是慕容宫的女儿，她的心在一刹那间镇定下来,她含着那花枝,目光倔强,在她扬起头的那个瞬间,扯下他的面部的黑巾.
那是怎样俊俏的一张脸,如刀削的轮廓,麦子的肤色,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睛深邃而明净,眼神如水.
她的心跳在那一刻,是雷泽中的战鼓,周身肌肤泛起一层红晕,她痴痴地望着他的眼,世间一切言语音响就此寂静.
他取出她口中的花枝,自笑了起来,他说糟糕,太糟糕,二小姐,我曾立誓这世间女子只有母亲可见我面容,而如今,我当如何办你?
你可以取我性命,以还誓言.她的神智在瞬间清醒回来,她站直身子,做一个受死的姿态,可她心中了然,亦知他不会如何,
果然,他笑得更大声,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无欢从不杀预备受死的人,尤其是女人,你叫什么?
梨儿,他睁开眼睛,迎上他寒星点点的眼眸.
慕容梨儿.
他微侧着脸,唇角笑出细小的纹,忽然间一阵嘈杂逼近她的院门,他警觉地拉上面巾,仍下一个蓝色的小册子,说这是你家的剑谱,我只是个小贼,忘记我.
然后飞身跃过高墙,消失在大片的梨花林中.
慕容宫主带着大批家丁冲了进来,看到在琴旁发呆的她,宫主急急地上来问询,有没有看到刺客,有没有见到剑谱.
她抬起眼,看着父亲,转尔苦苦地笑,随即将那本蓝色的册子仍在父亲脚下.十六年来,她第一次这样恨他.这个万人敬仰的宫主,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江山,和他的天下第一宫.
她抱起琴,仍下一脸错愕的父亲,甩手走开.
她终究是想他了.他那样懂她,他说忘记,便已经猜到她会念念不忘.她哪里会忘,怎么能忘,漫天雪白梨花飘洒的院落,他看向她的一双眼.一双让人那样震惊的眼,自他之后,她脑中再存不下任何男人的眼眸.
她不可救药的回想着初遇时的点点滴滴,她不自知地用他的腔调说话,她说糟糕,太糟糕了.小如,我如何才能再见他.
结果小如就如变法术般地从院子里跑进来,说小姐,这是什么?
呈在小如掌心的是一块玉佩,两个月牙想叠,旁边云彩环绕,精美至极.她翻过背面,那上面赫然写着:无欢.
她的心在那一刻被无端的抽紧,她紧紧地拥住小如,泪花四溅.
糟糕,太糟糕了,他回来,我当如何迎他.
她终又见他,不是红墙上,不在院落里,在天下第一宫的青龙堂.
在她记忆中,父亲在这里接见的宾客都是盟主及长老之辈.不想小贼无欢竟也受此大礼.
她得父亲召唤,从后堂进来,粉黛不施,眉目惺忪,她知今日要见的是当年与她指腹为婚的青木崖少主人,以一副不随意的样子出现.
她叫父亲,下面的话不及出口,就看到了坐在大厅的他,她的脑子一声轰响,慌乱着用手紧紧掩着口,她的嘴唇潮湿颤抖如雨中的花朵.
梨儿,快来见过无欢大哥,他这次来该是要做我天下第一宫的快婿.父亲的笑声回荡在大堂上,她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却猛地收起笑容,起身,说伯父有所误会,我不会娶梨儿为妻的,此行来,为着取消婚事........
双耳登时轰然,她心神俱裂,顿时脚步一晃,几欲摔倒.幸尔一手抵住门框,方稳住身形.
他仿佛从来便不与她相识,他的理由姗姗道来,他说请为梨儿另选夫婿,无欢不会以婚姻大事作为青木崖与慕容宫联手的筹码,说罢,转身走人,字字句句间,偏听不出半点不自然.
她的眼泪那么多那么急的掉下来,她越过父亲,奔到他的面前,泪眼模糊地拉住他的手臂说,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梨儿?
没有原因.无欢要的是自己真心爱上的女子,而且可以与我练成天涯剑决,武功造诣在慕容剑法的十九决之上,你该明白.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那样生疏,慕容梨儿,很抱歉你不在我的江湖之中...
她又一次看他消失在成片的梨林中,她的眼里灌上大雾,她的心如零落入土的花瓣.
慕容十九决,谈何容易.
江湖上谁人不知,慕容家剑不传女子,那剑法阴性至极,女子修炼必定心性大乱.
无欢他又岂会不知,他不过以另一种方式,拒绝了她.她在院中弹一支,心头的痛细细密密,已然逼她喘不过气,她的胸口一大团的火,快要将她焚掉.
琴线忽地在她指下扯断,有殷红血珠凝结滴落.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绝决.
无欢,我的江湖亦是我一生的情,一世的功,却不想这两样全全是你.
所以请你,等我.
她在向父亲讨剑决的时候,听到了父亲和管家的话,说的是宫中来刺客一事.她正要推门的手悬在半空,心一沉,莫不是父亲已然知道来者是无欢?
于是凑了耳,是管家的声音,老爷,那日刺客的身影,剑法都与大少爷极像,不会是他得不到老爷真传,心存了歹念吧?
最怕就是宇儿真的变成这样,他终究不是慕容家人,我怎能传剑法于他.父亲的叹息中隐含他的忧心,他生父于光一生精通易容术,本也是个奇才,无奈走了邪路,真希望宇儿他好自为之.罢了,这事不再重提,就此作罢吧.
可是老爷,大少爷若知当年他亲父死在老爷你手中,怕是对老爷你大大不利啊,近日里大少爷与江湖上的*人来往密切,不可不妨啊...
够了，宇儿的为人我知晓,你出去吧...屋内传出父亲沉沉的叹息声.
她赶忙掩了口,心里急促的一声,原来宇哥哥是并非亲生,她忆起前些日子,哥哥为了继承慕容宫的事,与父亲那场空前的争吵,原来如此.
可眼前,她的心思全全不在这些,只想着即已收他入慕容家,又何必执着于那股血脉.她心喘口气,推门,对着厅堂里沉思的父亲说,女儿不孝,要练慕容剑决!不论后果如何,我都要修炼剑决.
父亲的怒火,是她早已料到的.她亦知他虽为天下第一宫主人,内心里,对血脉却是无尽的袒护.他的眼神坚决,说梨儿,你别胡闹.
她一把拽出一直挂在墙上的刀,抵着喉咙,目光是不容拒绝的倔强,她跪向父亲,说若不能练成剑决,她便永远失去无欢,倘若这样,不如一死.
父亲的头发在那霎那间转白,眼里最后一丝光彩也收敛回去,他说,梨儿,你当真这样固执?好,真正的剑决在你月瑟琴内........
她仍下刀,飞奔着出门,听到父亲最后的震怒声回响在走廊上,梨儿,你会为你自以为是的爱情付上代价...
月瑟琴在她手中的利剑下被斩做两节.琴弦根根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如哭喊着趴倒在碎了的琴盒上,死死的拉住她手中的剑,说小姐,不要,你忘记你曾在宫主面前发誓你会如生命一般爱着月瑟琴...
她手里紧握这自琴中取出的剑决,目光冷冷,我的性命都不知道如何去爱,如何爱它?你不愿意看到,那么,离开.留下一院子惊呆的下人,她径直走回屋子.
她从此不再出去,往日殷红的闺阁变做练功房,木梳铜镜,胭脂水粉早已不见踪影,满墙的剑法招式图,她困自己在那里边,不再回身.
月瑟琴破碎地残碎在烈日下,往日精美的花纹,无双的声色不复存在,只剩一院子枯萎的梨花瓣静静地散在它的周身,像极一座孤美的墓.
她的眼中再无其它,只有复杂零乱的一招一式,她死死地关自己在门里,断了所有的心念.
偶尔累了,她会站在窗下看房檐上是否有从前熟悉的身影停留,她在院落里走走停停,仰起头看着天空想,就这样了,即便这样,在天涯的另一端,仍有一个人眷眷地侯着她......
时光如洪荒将一切洗净冲刷,她生命中曾有的一切繁华喧闹,都在一页页的剑决中消逝过去.
她将剑决翻至最后一页,双手在胸前合十,气出丹田,她的唇边突然现出久违的笑容.
慕容十九决,她终于全数练就成.
常人要二十年才修得功力,而她只用了三个春秋便达成.父亲的告戒,始终在她耳边挥散不去,因为这剑决的阴性,她已经领略到,至阴至寒的痛觉
三年来与她如影随形.
她放弃最后一决,因为那后果,无人能料.也可以说,她要为他,留住性命.
自怀里解下刻有他名字的玉石,握手里,冰凉如水.掘半寸土,深埋进去,沙土细细将玉石掩上后,她推开院门,三年中第一次踏出门去.
还是天下第一宫.一样的布局,一样的楼阁,一样的长廊,一样的下人,可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覆上一层白色.有人在哭,有人在忙着收拾东西.
...她的头微微地有些痛了.
所有的人见到她,眼中的深深的怨气,他们甚至不向她行礼,不过在她眼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她要做的,是到青木崖,找他.她从人群中穿过,宽大的白布条从屋上垂下,在她的身边随风摇动,她无视地过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曾很熟悉的声音.
梨儿,梨儿,你终于还是出来了,是宇哥哥,他飞快的跑来,拥住她的肩,眼泪布了一脸,他说父亲去了,梨儿,父亲离开了.
她愣了一下,即而推开他,眼神冷冷,人总该是有生死,不用难过.然后从他身边绕开.
梨儿,慕容宇的声音在那一刹那颤抖开来,他的嘴唇抖动的说不出话,你当真变得无情无爱?梨儿....你练到十九决?
无情无爱?父亲这么说的嘛?呵呵,哥哥,心里没有痛的感觉,不是坏事.你让下人们都回家去吧,父亲的后事,你酌情办吧.
慕容宇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笑出了眼泪,他说好啊,这才是慕容宫应该有的结局,这是报应!
谁是谁的报应.谁又是谁的结局.
她不愿意想.她留下身后满目的白色,离开.
她坐在青木崖的山顶上,血一样的夕阳.无名的恐慌忽地袭卷她全身.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甚至忘记自己要来见的是一个怎么容貌的人.
她手指深深地插进发丝里,头痛欲裂.这里的人说他们的主人去了中原,带着新夫人去会宴.她慌张慌着逃出大殿,脚步踉跄.
心的最底处,似乎有剑在一下下刺击,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恐惧.许久没有过的痛,已然陌生.她无去无从,返回慕容宫.
在离慕容宫百里的地方,是漫天的火焰.她的心头顿时抽紧,提起真气,飞快着赶到火光处.是慕容宫.
她看几百丈的宫殿在一片浩天的火焰中燃烧,无数的人在火焰中逃生,却最终又一个个地倒在火焰中.
她突然想到父亲,这座他花一生的时间才筑出的天下第一宫,她的眼泪那么多那么急的涌出来,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大火里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挽回什么,补救什么,手足无措的在大火里痛哭.......
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大笑着走开,她的脑子轰一下被炸开,那笑声曾经震得满枝梨花纷纷跌落,那笑容现出的时候,嘴角会有细小的纹......
她终于明白她的幼稚,她以3年的时间等来一个结束慕容宫的人,他将她的所有,亲手推至坟墓.
她听到火焰扑张的声音,大股的火苗窜向她的身子,她的脑子中仿若种下邪咒,她只想以全身的功力亲手毁掉他,不惜生命.
她回想起那剑谱上的最后一式,天开云清式.慕容剑法的最高境界,古今几百年无人敢尝试的绝式.她立在火焰中,伸开双臂,扬起脸,腰身曲成一个花藤的姿势,她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杀字,另一侧却上映她与他最初的遇见,漫天飞洒的梨花无止境地被风吹起复又落下......
循环往复,她的头仿佛裂开般痛楚,她的意识不再随控制,她看见自己倒向一个无底的黑色旋涡.....
她最终没有将最后一式使出,沉沉地倒在地上,合十双眼的时候,她看到角落里狂笑的人自脸上扒下层面具....
她在半个月后醒来,身上有几处烧伤,她想不起是怎么伤到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又是哪里,这对好心的老夫妇口中的慕容小姐,又是谁?
她满无边境地在街上走,看到一个年近花甲的说书人,他身边围满了人,她凑过去,静静地站在人群后面.
说的是一段天下第一宫的衰败史,这说书人木板一拍,情节道来,说那慕容宫中的儿子与女儿.
慕容宇原本是几十年前江湖大盗于光之子,于光被慕容宫封杀后,留下九岁大的儿子,宫主不忍便收为养子。却不想他与生父一样精通易容之术,在得知慕容家剑决不传外姓人后,便存了歹念,化成青木崖少主人无欢的相貌盗取剑谱
那老宫主早有准备.慕容宇发现剑决为假,随手仍给梨儿小姐.事有凑巧,隔日后真正的无欢上门退婚,提出要那慕容小姐剑决练至十九级
那女子也算是痴心,违了女子不宜练功一说,偏偏将自己练得无情无性,老宫主方寸大乱,身体每况愈下,不久撒手.慕容宇就趁梨儿离家,老宫主命毙的机会,再次以无欢的面貌火烧慕容宫,且卷走宫主所有私藏.从此在人间蒸发,梨儿小姐下落不明....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脑中突然有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断闪过,她的院落里,飞扬的梨花,红墙上俊美的男子,绝世的月瑟琴,蓝色的慕容剑决
宫中上下白色的绫,红色火焰下揭开面具的脸.......
她抚着胸口,眼睛拼命的睁大,呼吸变得愈难.就在此时,那说书的老人突然身子一歪,一把银色小镖直穿心口,血那么急的涌出，倒下去的那一刻,艰难地吐出两字,无欢...
她惊恐着回头,人群的几米处,无欢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嘴角的笑邪得吓人,慕容梨儿,没想到你这么命大,慕容宫主在天保佑你?
旁边的人一听慕容宫主这几个字,如见鬼怪般四处逃散,尖叫声,哭喊声充满了整条街道.她的心却在那一霎那突然安静下来,手紧紧握了腰带上的软剑,眼神轻忽,你不该直呼父亲名讳,更不该以这样的面容用了慕容宫的银镖伤人，话语间,软剑在天空划下一个月牙形的线，直逼那人喉咙...
鲜血如泉般喷出．那男子甚至没有时间还手，就被剑锋刺中，整个人仿佛是座雕像，直直地向后倒过去．一句话都不曾留下，最后的眼神已然呆滞，父亲一直没有告诉你，女子若练成慕容剑决功力将是世上无人能敌，慕容宇，你错不该恩将仇报，错不该易容无欢，错不该火烧慕容宫，错不该留我做活口..
天边最后一片红霞散去，她转身离去，天地间是混沌的黑，似巨大的幕布轻而易举地便掩盖了这世间的爱恨情仇，刀光剑影．
半年后，慕容宫在江湖中卷土重来，以残忍歹毒的手段，在武林中刮起一阵腥风血雨，众多门派在这场变乱中遭难．
新宫主的名声一夜间响彻江湖，可无人知道这宫主何钟来历，何种背景，只知天下绝技慕容十九决在此人手上，已然是呼风唤雨，所向披靡．小如唧唧喳喳将这些民间流传讲给她听的时候，她正在院落里看梨花，笑得惨惨然，小如，你道这世人不知道我身份来历，那你呢？你日日伴我左右，我喜我忧，你由见得几分哪.......小如懂，小如知道小姐心里存下谁．．
她不再听，自那里取张火红战书出来，心里默默念，无欢，我再予你一次机会，倘若我出这院子时仍不曾想到你半分好，那么，青木崖，也将随其它门派一样，与世消失．她一步步地走，满树的梨花落在她的发丝上，如此相似的场景，可她脑中却偏偏都是他给她三年的寒苦日子，她的父亲，她的家，全全因他要的江湖而葬送．
一脚跨出门槛，她将那火红的战书朝风中仍去，那纸张不曾飞开，就听小如大呼一声，小姐，谁都没有将你抛弃，你快看啊．
小如的手上，是一块土迹斑斑的玉石，然后那上面的字，却如昔年一样，生生刺痛她的眼．她的眼泪洒了一地，无欢，你到底是人是神？
青木堂里，她宣布收手，宣布除非青木崖先来犯，不然她不会先于出手．大殿里出现了少有的沉默．可就在众人心里犯难，那青木崖怎会以卵击石，自己送上门的时候，待从来报，青木崖无欢已经号召全天下英雄来讨伐慕容宫，誓以血债血偿．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颤抖得几乎不能行走，她听到待从说，他们的人马已经进城．
那是怎样的一场血战争，她不愿再想．无数的生灵被涂炭，全城老小，无人能够幸免，人们在血泊中为所谓的江湖与正义而战，那么，谁是谁的佛祖，谁又能被谁普渡，终究是慕容宫统揽了江湖，大殿上众人高呼慕容宫主万岁，上百个自称正义的战俘站殿两旁．
无欢被押上来，作为条件兑换者，他留下来，其它战俘可安全离开．不然，全都要死．
他作为战俘被无期限的留在慕容宫中，他只在院落里来回地走，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无欢，为何，为何你宁可对天下人施以恩德，却，却独独这样对我？她终究挨不过这样的寂寞，她只为这个人生或死，这么交之性命，却还不来他半丝笑容．
他不回头，一袭青杉掩在花丛中，亦不说不笑，仿若他只是这花田中的一根稻草．如此看来，你是宁愿一死了？她怒火攻心，竟也冲他挥剑．
剑的锋芒直抵他的咽喉，他笑容清浅，于我来说，本已无生死，青木崖生，我存；它灭，我亡．慕容宫主，不必留情
不许你叫我宫主，我声声听你，才会有今天，你却生生硬硬还我一句宫主，无欢，我要你叫我梨儿，叫梨儿！
梨儿？你哪里还配得上几年前与我初见的那个名讳，权与利已经将那梨儿毁掉，留下的，只是慕容．
他绕过她的剑，冷笑走开．她怔一下，心跳突然见慢下来，痛得快死掉，狠狠地咬住嘴唇，咸咸的味道，泪水，抑或鲜血，她感觉不到．
她摆一桌宴，火红的烛，如丝的风，宾客只有她，和他．
她穿起初见时的水红长裙，如云发丝披散在背上，她说，无欢，你圆我一个梦，换你一生自由，值不值得？
他愕然，在烛光后抬眼望她，第一次，亦最后一次．
今晚没有慕容，当是梦里，只想要我梦中，有人唤我梨儿，有人为我倒酒，有人与我赏月观花....我的全部生命，无欢，你可知道，全都是你．不论爱或恨，也终究占去一生，我用我一生换你一声梨儿，可好？
她举杯清酒，至他身前，已然是梦，你唤一声，我便喝下一杯，当做猜酒令，如何？
慕容....梨儿，你怎么了？
你终究还是问我了，等你的一句关怀，梨儿九死一生！说罢一杯酒倒进口中，腮边落两行泪．梨儿，你别喝了，出什么事了吗？他似乎有些急了，而这一副表情却让她的心真的快乐起来．
原来真的只能是你，要我快乐或悲伤，都只是你，值得再饮...
如此来去，七杯下肚，她的脸色艳若桃梨，放了胆子将自己抛他怀中，手环他颈间，无欢，世间我已不再留恋，可你是否能告知我，那日你为何退婚？
他竟也就由着她这样亲近，看着那酒杯里暗绿色的酒液，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梨儿，你真是傻，那日你若不哭不闹，无欢必带你走，天涯海角任你选去．
哭闹？她的气息开始微弱，呵呵，原来你只是嫌我孩子气，原来，原来．
她缠他颈间的手突然掉下来，头沉沉地晃了过去．
是，只是觉得你还小，梨儿，我并不知道女儿家不能练慕容剑，不然，我一定不会这样要求，就算你只做普通女子，无欢一样爱你，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深深地把她的头埋在怀里，梨儿，我那新婚妻子实则是我半路搭救回来的小女子，本就已经有了身孕，假以夫妻之名好让她生子；梨儿，你酒中刚喝下的这包毒药，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看你变得无情无意，无欢自责，可你，是怎么偷了去；梨儿，无欢并非不理你，只是无颜面对，以为这样，你便可以死心，再寻命中之人，梨儿，梨花异常美艳的那个春日，坐你墙上的小贼，却是真的无欢....
话语间，无欢的眼泪滴落在桌上的最后一杯酒中，他拿起杯，仰头饮尽．
可是她与他都不知道，那毒药有个十足美丽的名字．
一寸相思一寸灰．
[move]一寸相思一寸灰．[/mov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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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1 19:27:31
发表于 2006-5-15 00:18:41
